《“梁旭、彭方山双个展”素描》
            
     作者：马青

没错/女人没头/那个本该站在肩膀/上面的东西/那个叫头的身体的一部分
被女人遗弃在墙角


1、
竹子
锦鸡
树
老虎
荷花
柳条
湖水
倒影

军用飞机飞过和谐
像飞在另外一个时空
像飞在亿万光年之外

蜻蜓悠闲起舞
看不见钢铁擦破云朵赶走风
更看不见躲在机舱里耀武扬威
恐吓天空的核弹头

2、
水灵
挺拔
身材窈窕
女人在拖地长裙里勾引
正在走近的器官

没错
女人没头
那个本该站在肩膀上面的东西
那个叫头的身体的一部分
被女人遗弃在墙角

出卖肉体的女人不需要头
有衣服就行了
有身材就行了
有勾引欲望勾引荷尔蒙，勾引
男性生殖器，换购房子车子
票子的女性的漂亮脸蛋
丰乳细腰
和阴道就行了

正在走来的阴茎海绵体
也不需要头

3、
修剪
把每一棵树修剪得
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圆
一模一样的高
一模一样的可爱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特立独行

4、
默默无声的圆
不起眼的圆
肩并肩手拉手的圆
撑起房梁撑起屋顶

当其中一个圆塌陷

5、
书
丢满房间
没有书名
没有作者
没有出版机构
没有内容

其实
有没有上述这些，已经
完全不重要了
男人喝酒打牌去了
女人上淘宝去了，海淘逛街
美容整形去了
男男女女旅游去了
理财去了
养生去了
买房买车去了
约炮去了

谁还看书？
书成为垃圾
书卖不了几个钱
书比垃圾不如

6、
A字形滑梯
站在戏水池里
情绪稳定
举止优雅

母亲，在水中，在滑梯下面，迎接
滚满水珠的童年

滑梯中间的横梁上
坐了一个人
他会不会一直坐下去？
要是他坐烦了
要是他落水了
要是有人把他叫走
要是再来几个人坐横梁上面

7、
坐在地面
左脚盘腿
左手于左腿后面撑地
右脚踩在地上
右手搭于右腿膝盖

模样是佛
头饰是佛
表情是佛
姿态也是佛

没人追问，他到底
是佛不是佛

8、
绿头发
黄头发
红棕色头发

戒指
手链
手镯
手环
冒充钻石的锆石
酒
五颜六色的衣服
上课睡觉的枕头

走下高考流水线
离开班级排行榜年级排行榜
游出分数海洋过后

眼神空洞
表情麻木
卖萌

9、
没有藏族人
没有内蒙古人
没有新疆人
没有二等公民少数民族

只有汉族女人
没有男人陪伴对话的女人
对着空气搔首弄姿

男人，戴着面具
高声喊叫

疑似少数民族的两个人
穿一身锦绣棉袍
看上去富裕
温暖
没有脑袋
不知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表情
丢失在哪个地方

10、
红
从画布顶端泼下
泼过大圆圈
泼向小圆圈

凌乱的、大小不一的四个圆圈似乎要被红
轻轻松松地统一成干净整齐
温暖阳光的画面

没有跳跃度
没有空间感
没有高低起伏之美
没有抑扬顿挫
没有留白
没有冷色调
没有灰度
没有阴影
没有明暗对比

大面积的红占据
五分之四画板

还有三个小圆圈
只剩三个小圆圈了
而红，再也无法抵达
红实在是老了
红累得无法挪动半步
红已用光最后一丝力气

红多想完全彻底地占领
整幅画啊

主旋律后面
步调一致后面
红的后面
大圆圈隐约可见

红想收服的圆，红想攻克的
痼疾，在红的背后，控告
红
指认红
反抗红

红的梦想丢失在追梦的路上
红很无奈
红很尴尬
红在无奈中尴尬中吼叫：
“我很自信！”

貌似沉默的红背后那个大圆圈
笑了

11、
噼里啪啦
鞭炮还在燃烧

盛装舞会就在刚才
喧嚣就在刚才

酒杯
高跟鞋
俊男美女
高谈阔论
成为过去

椅子还在
空无一人

12、
圆桌
高背椅

一次聚餐
不
一次晚宴过后

通向美味的拾级而上的红地毯
还在
赶走异己的警戒线还在
宽大厚重的墨绿色帷幕吹嘘散播着刚才听到的
宫廷阴谋

主角和配角都已离席
一个穿风衣的人的背影
一个没有头的人
盘旋在餐桌上的汤汁

谋杀不在现场

13、
知道枪手在背后
知道枪口在背后
知道子弹正在出发

不转身夺枪
只是，堵住
耳朵

这是个男人
他背后那个貌似男人的持枪人
没腿

14、
走上红地毯
走向众人眼中的明星
走向掌声荣耀

下来咋办？
一脚踏空，一个跟斗摔下
是种办法
沿路返回也是种办法

哪种可能性更大？

16、
翻，还是不翻？
栏杆挡住绿色
挡住森林

栏杆前面有人死了
至少，看上去是死了
是的，他躺在地上
手脚僵硬

“他咋死了？翻栏杆死的？”
“好高啊！翻不过去吧？！”
“不就是森林吗？看看就行了！”

议论中
等待中
观望中
男男女女的窃窃私语中
有个女人飞身跳上栏杆

栏杆很低

17、
女人，男人
爱人，同志

拥抱
抚摸
情意绵绵
电光火石

精子奔向卵子
子宫亲吻坚硬
各人手上一把枪
子弹上膛

为了政治正确

 

2015年10月15日

《初春》（外五首）


作者：马青
 

雪
比雪更冷更刺骨的冰

光秃秃的树干
孤独
寒冷
无依无靠

切口干脆利落
斧头自己举证自己砍下翠绿杀人灭口时的狂笑

没有一星绿
生命似乎再也不会发芽了
连天接地的森林似乎成为永远过去的过去式

上帝遗忘的地方

没有孩子奔跑的笑声
没有炊烟亲吻天空时留下的柴米油盐味
没有松鼠打架斗嘴
没有污泥秽水
没有体温
没有人迹
没有涂鸦
没有垃圾
纤尘不染


没有风
温柔的，凶狠的
狂野的
嘶哑的
丑陋的
丑恶的
破破烂烂的
寒酸的
俗气的
提心吊胆的
破口大骂的
窃窃私语的
自由自在的
特立独行的
唱衰人造风的
传播真相的
揭秘宫廷内斗的
推倒残垣断壁的
通通没有

安静
干净
寂静
雪把所有灰度的黑所有亮度的阴影所有声部的问号
和谐统一成开心明媚的样子

雪下面
冰河下面
板结僵硬的冻土下面
鱼在唱歌
春天在赶走冬天
树根和树根在光线扫描跟踪刺探不到的地方
倾述
倾听
握手
拥抱

貌似稳重自信的、梦想再活五百年的冬天
在初春的某个早晨
坐立不安

绿在回来的路上
花香鸟语在回来的路上
离家远出的人在回来的路上
冬眠的生命睁开眼睛  

时间开始倒数
远方，毫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一只灰蝴蝶
张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