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胜坝---毛时代的最后岁月》第六章1-2
甲板
第六章
“批林批孔”进一步发展,开始把矛头指向周恩来,周是当代的大儒,此时周恩来疾病缠身。报刊上大量刊载写作班子“梁效”、“池恒”、“罗思鼎”等的文章。因周恩来遭批,刚复出不久的邓小平也受到影响,中共与中国处在中共建政以来最大的一次政治剧变的大前夜。
(1)
江南的冬春之交难分难解,冷雨滴滴答答象老头儿撒尿,没完没了。脚下的地湿如海绵,踩上去软软的,挤得出水来。太阳出来,阳光柔弱无力如同生病的老人,没有一点儿热气。这个季节既没有冬天的凛冽,也没有春天的温暖,这是让人无可适从的日子。
晓文自从踏进新码头3号金姐那扇神秘之门后,他从这里找到了历史的入口处,从这里延伸一直可以伸到新码头3 号,二个一百年前的历史,乾隆皇帝下江南,龙船在这里挂缆系船,停靠歇息,由此开始了江南名城杭州的巡游,
每天无论上班还是落班,上楼下楼他都会有意无意地张望一下那扇门,门永远是紧闭着的,仿佛是一堵墙,将外面的世界隔绝了。
一天下班,他从楼上兴冲冲地蹬着楼梯下来,抬头便见金姐拦在面前。
“什么事呀!跑得这么快。”
“没事,没有事。”
不期而遇让他显得有些慌乱。
“不忙着回去的话,金姐请你帮个忙。”
“尽管吩咐。”
他感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有些抖索。
见他这个样子,她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咳!也没什么大的事,移一下家具。”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他只是嘣出一个字。
“好!”
去过金姐家,一晃一个多月了,回想金家仿佛是一个非真实的梦,如同太虚幻境一般。
从金家出来的那个星期,他去了舅舅的家,知道了许多有关金枝的事。金枝是文革前的在校生,虽然不在舅舅的国画系,但同国画系的一位学生高天赐恋爱。一个是国画系的高材生,一个是史论系的高材生,两人是才子佳人的天仙配。金枝毕业后分到艺术研究院,高天赐在校作研究生继续深造,毕业的那一年他俩结了婚,在美院是一桩美谈。不久文革开始,舅舅作为反动学术权威遭批斗,造反派要高天赐揭发老师。高天赐是当年舅舅到山村写生发现的苗子带出来,有着亦子亦生的关系。他有感于老师的知遇之恩,不但不揭发还为老师辩护。学校到他家乡一查,原来并非是贫下中农出生,而是破落地主乡绅子女。结果可以想象打成地主的孝子贤孙与现行反革命,拉上台与老师一起被斗。岂料这位学生有着山里人的耿性,一时想不通投湖自尽。
尸体是在十多天后的早晨,沉浮在带着薄冰的湖面上,被晨练的人发现报告了水上派出所。那个年月水上派出所成了捞尸队,自杀的大多是年纪较大的,象他这样的年纪还不多见。据捞尸队的人说,自杀者在自己的身上绑了一块大石头,一直沉在水底,绳子被鱼啄松后,尸体脱离了石头才浮出水面,尸体被水浸泡面目难辨,身上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好在湖岸上的美院已接而连三地有好几个老师投湖,有了经验先问了学校,学校派人过来一看,再三辨认,果真是失踪了好些日子被审查的学生高天赐。
金枝得知消息时人已在殡仪馆,等着家人签字火化,金枝在停尸间看到躺在停尸板上的丈夫已面目全非,肿胀的身体崩开了衣扣,面部已经溃烂,身体发出阵阵的刺鼻的腐臭,因是畏罪自杀殡仪馆也不作清洗整容,耳,鼻,眼都是湖中的淤泥。西湖水不深,只有一米多,淤泥到有几尺,想来自杀时,是一心扑死往湖底钻。
金枝见了精神崩溃,世界定格在尸体上,所有的过去现在,将来统统都不复存在,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眼前的尸体。她抚着身体,拿着手绢一点点,一寸寸,一遍遍,来来回回地擦着。
你看见了我吗?我把你眼上的泥擦掉了。
你听见了吗,我把你耳中的泥掏掉了。
你呼吸到了吗,我把你鼻中的泥挖掉了。
你感到我的心在跳吗?我的胸已贴在你的心口上了。
她这样一遍一遍地自言自语着。
她想让他复活回到过去。有一阵子她简直相信了,他复活了,冰凉的身体在她手上有了热度。
从殡仪馆回来,她不言不说,两只眼睛直勾勾的,不知道饿,不知道渴,也不知道睡,每天早晨起来就在湖边走来晃去,人们也没有多加注意,那个时候湖边失神落魄的人多着去了。一天早晨,她走着走着,从码头的台阶走下湖去,边走边喊:
“天赐!天赐!我来找你了。”
声音尖厉,鬼哭狼嚎,湖水颤抖,空气哆嗦。她的身体在清晨的金色的霞光中,成了一个明晃晃的亮点。
晨练的人都看到了,听到了。有人跳下水把她拉了上来。
她被送到精神病院,出院后没再上班,一直在家休息。
(2)
跟在金姐的屁股后面,踏进了那扇终日紧闭的门,门嘎吱,嘎吱地带着自身的沉重推开了,又叽嘎,叽嘎地关上。门一关,便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进了厅堂直接来到金姐的闺房,闺房在厅的右面。金姐扭着门上的铜把手推门进去,房间很暗,她撩开了窗帘,瞬间明亮了,窗外正是“码头春色”。
“你不要笑话哦!还没有收拾。”
一床一桌一柜,虽然凌乱到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这是从家俱上发出的光泽可以看到的,没有那种落了灰尘的灰蒙暗淡。
床上的被子没有折,只是随意地拉扯平整了一下,二只大枕头,一横一竖地靠在床头,裹着白色的细线绣花枕套,床头丢着几本书,有一本精装硬皮的,是车尔尼雪夫斯基的《艺术与现实的美学关系》
看到这本车尔尼雪夫斯基的书,觉得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他刚看过车尔尼雪夫斯基的另一本书《怎么办》,同一作者的两本书是一个可自然打开的话题,书是男人女人间一个品质高尚的媒人。
她见晓文的眼光落在那本书上
“你喜欢车氏的书。”
称车尔尼雪夫斯基为车氏,大概是艺术界的行话吧。
“我没有看过他的美学书,只看过一本小说《怎么办》
“《怎么办》?想学拉美赫托夫做革命家?”
他想这个金姐真也太厉害了,我看一本书她就知道我的心思。
“你不要害我,当革命家要杀头的!看看而已。”
说着在脖子上以掌代刀斩了一下。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三砍书记的“刀法”。
“怕金姐告发不成?金姐也看过,不过崇拜的是罗普霍夫。”
“喔那你就是微拉了。”
说到这里晓文想到金姐自杀的丈夫,他自然地将金姐丈夫与罗普霍夫这位平民出生的知识分子联想在一起了。仅仅那么一闪而过的思绪却给金姐捕捉到了。
“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这位罗普霍夫与金姐的那位很像。”
他又是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她诡异地一笑
“我怎么会不知道。那天我说是你舅舅的学生后,便知道我的事必然不能保密了,你一定会去问你舅舅。好了现在金姐象是一个透明的人站在你的面前,你还会与金姐来往吗?”
他好像不是她而是自己的隐私被人揭穿了似地尬尴,脸涨得绯红。
“我知道小郑不是那种人,不会嫌弃金姐的,金姐看人从来是不会看错的。喔说着话就忘了,我是请你过来搬床的,你看看床是不是该换一个地方。”
金姐这一说晓文才注意到床与墙板只隔着一张床头柜,墙板那一面正好是晓文工班坐的那张桌子,难怪我的事金姐知道得这么清楚,就一板之隔。
“想不到我工班离你的床这么近,一定吵着你了。”
“何至于吵着,都是不堪入耳的下流话。”
“流氓无产阶级嘛!”
晓文自我调侃地说。
她又噗嗤一笑:
“想不到还这么幽默,这到是没有看出来。”
“码头上不要说工人书记也一样。”
他把拉车三砍要他把头低得跟卵泡一样平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她听,听得她前仰后扑,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看到她这个开心样子,他想到花枝乱颤四个字。
“是呀!是呀,你们那个沈书记听他作报告也是满嘴脏话,读起文件来,错字别字连篇,有时卡壳卡在那里读不出我都为他急。”
“好在也没几个文化比他高的。”
“你过来听听。”
她压低声音向他挥着手说。
她们俩头碰着头,把耳朵贴在板壁上。朱疙瘩,小神仙,豆板儿,少发,话听得清清楚楚。
“想不到清楚如在耳畔。”
“是呀!有一天,听你们在讨论批判林彪反党集团文件,有一个工人说,林彪这个贼秃头,叛逃前还偷了毛主席三只鸡。我想这个工人到是想得出来的,林彪偷毛主席三只鸡,后来一想他把三叉哉机当作三只鸡了,我当时差一点没把饭喷出来。”
“他们哪里知道三叉哉是个什么东西。再说读这种文件工人们从来都是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听了上句没下句的。文件上说林彪披了一件马列主义的外衣。还问我这马列主义外衣是一件什么样的外衣,还当真被他问傻了。”
金姐皱着眼角上的鱼尾纹又是哈喇一笑。
“真的可爱极了,你们这些码头工人。”
“床早该换个地方了。”
晓文想怎么与金姐一说上话,就没完没了又忘了搬床。
“没人帮我呀!”
“没人帮?码头工人其它的事帮不了,这个事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说金姐怎么能让人随便进到房里来。”
“我这个人啊,你看!你看!”
“男人吗?少一点心机,傻一点才可爱嘛。”
说着弯着头上下打量起来,好像在看我又没有说错,他是不是这样一个可爱的傻男人。
“把床搬到哪一块。”
“搬到窗边去好不好。窗边贴着玻璃晚上会凉一点,但这个屋子,只有窗离板壁距离最远。”
“嗯!我看窗边不错,躺在床上看书光线也好。”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躺在床上看书。”
“这不是明摆着吗,要不然怎么会在床上放着这么多的书。”
“好!那我们就先把书桌抬过来,再把床搬过去。”
桌子淳朴而又简练。前面是一张带扶手的宫帽椅柔婉妍秀。他们先将桌子移到一边再抬床。搬桌子的时候他注意到有一小瓶药,金姐随手把它放进了抽屉里。
床死沉死沉的,厚拙沉穆。搭了一把手就知道它的份量,他想这张床不是我这个在码头上混了二年的人是休想挪动的。
金姐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抬起,他只好移了这头移那头,半抬半拖的。
“什么木头这样沉,”
“好像是紫檀听爷爷说。”
紫檀他是听说过的是红木之首。
“父亲,祖父都是搞收藏的,家具都是精品,还有不少古纸片与瓶瓶罐罐的东西都抄走了,留下这些搬不走的笨重家具。”
“红卫兵不识货。”
“父亲以前在省博物馆搞鉴定,家中一些文物早已送给国家了,要不然毁在了红卫兵手里。”
他们两个人哼哧!哼哧!半拖半抬地将床与桌子换了一个位。
搬完,金姐已是气喘嘘嘘。
“你看我这个人真没用,没出什么力就累得这个样子。”
她的脸色潮红兰气轻喘,渗着珍珠般的细汗。
她从抽屉里拿出烟放在嘴上,咝地划着了火柴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一口,抬着下巴,双脚交错,韵味十足地靠在床头。
“金姐抽烟好有风度。”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赞美起来,是来自哪里的勇气,赞美一个人,特别是赞美一个女人是需要勇气的。
“小鬼头儿懂什么。”
她在称呼小鬼头儿更带着亲热。
“我看你的样子像一张画中人。”
“那张画。”
“俄罗斯的。”
“是无名女郎吧?金姐像她那样高傲冷峻,不可亲近?”
怎么我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她猜着,这金姐难道能透视我的心思。
“不!不是高傲冷峻而是高贵美丽。就像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一样,她身上的皮帽皮领,那是西伯利亚冰天雪地中的美丽。”
“真会说话,不过金姐听了心里到是欢喜的。金姐也喜欢这幅画,她是俄罗斯贵妇人的典型,她的神情气质是肖像画的精典之作,我也喜欢十二月党人的妻子,普希金有一首诗《波尔塔瓦》就是献给十二月党人妻子特鲁别茨卡娅公爵夫人的。我还记得其中的几句;
西伯利亚凄凉的荒原
你的话语最后的声音
便是我唯一的珍宝圣物
我心头唯一爱恋的幻梦
听到金姐如此钟情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他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在他的梦幻中十二月党人的妻子就是他的情人。十二月党人的妻子离开了他们的宫殿,抛弃了她们的贵族生活,陪伴革命的丈夫到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流放服役。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她们仍然保持着贵妇人的骄傲,仍然衣着华贵,仍然精心收拾,仍然仪态万方,她们是女性中最高贵美丽的群体。
“金姐也喜欢十二月党人。”
“难道就你可以喜欢,金姐就不可以。”
这样说着金姐已抽完了手中的烟,最后的一口,又吐出长长的一串烟圈来。
“来!过来坐一坐,累坏了吧。”
金姐坐到床上拍了一下。
他没有挪动心跳得厉害,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他说。
“普希金还有一首写十二月党人妻子的诗《致西伯利亚的囚徒》我能把它背下来。”
在西伯利亚矿坑的深处,
望你们坚持着高傲的忍耐的榜样,
你们的悲壮的工作和思想的崇高志向,
决不会就那样徒然消亡。
灾难的忠实的姊妹——希望,
正在阴暗的地底潜藏,
她会唤起你们的勇气和欢乐,
大家期望的时辰不久将会光降。
爱情和友谊会穿过阴暗的牢门
来到你们的身旁,
正像我的自由的歌声
会传进你们苦役的洞窟一样。
沉重的枷锁会掉下,
阴暗的牢狱会覆亡,
自由会在门口欢欣地迎接你们,
弟兄们会把利剑交到你们手上。
“想不到你真的这么迷恋十二月党人,一字不少地全部背下来,真的没有想到。你这么喜欢,金姐给你讲一个十二月党人的故事吧。”
他对着她的面侧坐下来,半个屁股在床上,她借此仰躺了下去,乌黑的发在洁白的床单上散开像是鸟巢一般。她双手抱头枕在下一面,双臂弯曲展示出一个很优美的姿势来。这个时候因着手臂往上提升,上衣往上耸露出了她的肚脐眼。在平坦水镜般的腹部上像是一个漩涡,性感迷人,诱惑着他赴上前去亲吻。他的这种冲动似乎让她感觉到了,她羞涩地坐了起来 ,不易觉察地拉了一下衣襟。
“有一个十二月党人被沙皇关在狱中,一天他的妻子来看他,他戴着手铐脚镣,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他惊讶地发现从莫斯科风尘赴赴地赶来的她,依然衣着华贵,干净整洁,身上收拾得一丝不乱,依然娇艳美丽,一朵像征着爱情的花朵佩在她的头发上。她看到他的时候,没有流泪,没有拥抱,而是双膝跪下来,低下头,一遍一遍地亲吻着他脚上冰凉的镣铐。”
听了完金姐讲的故事脱口而出,这是涅克拉索夫写的。
是的,是涅克拉索夫!
此时二人不约而同两张嘴碰在了一起,虽然稍纵即逝,像电光那样一闪。它不是长吻,不是热吻,只是一刹,一刹又有何妨,一刹也是大千世界。美与丽,爱与情从来不是以时间来定义的。昙花一现,那是瞬间的永恒。
这个时候墙上的自鸣钟,正好当地敲了一下。声音在屋中回荡着久久不能消去。
“小郑,让金姐怎么谢你。”
她偏着头用指尖梳理了一下头发,指尖蒜白纤细。
“他痴痴地看着,魂还停留在那一瞬间。”
“谢,谢什么。”
他有一点语无伦次。
她拉开了五斗柜的抽屉,拿出一条蓝色的长围巾。
“这条围巾送给你好不好,是开司米的,以前打给他的蛮适合你,现在这个季节正好用上。”
说着把围巾挂在他的脖子上,一头翻在了肩后。
“照照镜子看。”
她把他推到五斗柜的镜子前,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他闻到了她身上的淡淡的馨香。
“多帅气,有一件长衫就好,像五四青年中国的十二月党人了,看你的连鬓胡须还真像。你会有一个十二月党人的妻子的。”
她先夸奖了起来。
他照着镜子,没有在意自己而是身后的金姐,她的脸上流淌着高贵与典雅,一袭蓝布衫也没能挡住她的气质,要是穿戴起满族小姐的凤冠霞帔,一定是不会输于“无名女郎”一定也是那个亲吻镣铐的贵夫人。
他走出屋子与金姐再见时,金母出来说:
“金枝,小郑帮了忙怎么连茶都没让人家喝一口就走了。”
金母穿戴得整洁,花白的头发挽着髻纹丝不乱,衣衫都是熨贴得没有一点折痕的,脸上如同寺庙的观音菩萨一般地拈花微笑,虽然脸上的皱纹清晰地刻着生活的苍桑。
“伯母谢谢了!你看金姐送我一块围巾呢。”
说着把脖子上的围巾显摆了一下。看得出金母看到这条围巾时,脸上有不易觉察的一楞。金母在听得金枝带着晓文进来,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听到了金枝在房间与晓文又说又笑的声音,自从天赐死后她从来都没有发出过一声笑,她为女儿感到高兴。这个家每天就是她与金枝两个人,大眼瞪小睛的,家里也没什么访客,金枝每天闷着不说一句话,她是多么地希望有人来跟女儿说说话解解闷,没想到女儿竟然与这位新来的工人说上话,谈得来,而且还破天荒地地笑了。她有一点喜出望外,好像意外地得到了一贴救命良药。
金枝从医院出来,医生说在家休养要多与她说说话,多给她一点快乐的事,每天能让她笑几次是最好的良药。金母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这样一个年代,又什么能够让她开心,让她笑的事呢。在这以前她是从来不跟这里的工人说话的,进进出出,难免碰上,不是一低头,就是一抬头地擦肩而过。自从晓文到过她家,她就时不时地盼着晓文能过来,今天,见金枝把晓文请过来搬家具自是十分开心。
“小郑啊!你来了,金枝又说又笑的,你们两个真的是很投缘。”
一听说投缘二个字,晓文脸孔烧了起来。
“妈,你说些什么呢,你看被你说红了脸,你这样说人家还敢不敢来家里了。”
“伯母这样说,你可不会不来了吧。”
“哪里会,哪里会”
他笨拙的只会重复那二个字。
金母把他送到门口,金姐只以目光相送。他跨出了门槛,门呃吱着关上了,那一扇门,是一扇近在咫尺远在天边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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