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命(2)

戴世轩

“嗯—”看孙林没有抵触情绪高平满意的点了点头身体向后座略微仰起接着说道：“孙林呀，你一定以为这次我把你叫到这儿来是想劝你在十七大期间配合我们的工作，事实上要换做我的前任你可能就猜对了，但我不会像他们那样，强行把你扣住只能拴住你人栓不住你心还会激发你的抵触情绪，弄得双方都不开心何必呢？我不干这种事儿，所以今天在这里和我谈完你就可以走了，只要你在十七大期间没有不利于国家的言行和举止，忙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听到这话孙林起初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是听错了。高平从孙林的表情里仿佛窥透了他的内心，便狡黠的微微一笑道：
“我说你可以走就保证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现在时代不同了共产党也不会再强行维稳了，不过在你临走前我要和你谈笔生意，我要向你买一样东西。”
“什么，和我谈生意？”听了高平的话孙林有些哭笑不得，他站起身翻出两只空空如也的裤兜给对方看：“我都穷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卖给你的？”
高平依旧不为所动他盯着孙林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自由。”
孙林一怔：“自由也能买卖吗？”
高平看着他那副少见多怪的呵呵一笑慢悠悠接着先前话往下说：
“我一直坚信这世上每样东西都有它的价值，有了价值就会有价码，只要它的价值能令别人开出价码，那么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买卖。孙林，听说你出来后靠蹬三轮挣钱，现在大家都有车了，连自行车都很少有人骑了还有人会雇你的三轮？而且你这车也只能拉近活，我帮你算了一下，就算你一早出去干到晚上往好了说拉个七八单吧，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也许根本就到不了这个数，如果每单算25元，你一天的收入也过不了200还弄得一身臭汗，所以我想这么着，从今儿起到十七大结束的俩礼拜时间就算15天吧，如果你能每天早上来派出所呆着，我代表所里一天支付你150元，你什么都不用干在我们这儿坐着就成，这期间管你两餐，所里食堂我们吃啥你吃啥，晚上六点你在我们这儿吃完饭就可以回家了，我们也绝不把警车开到楼下或是派人坐你家门口，咱们就当是君子协定，你看怎么样？如果你说成，15天报酬2250元今天就可以先给你一半，等十七大完事了另一半也放给你，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就可以走，只要不做对政府不利的事情没有人管你，也别耽误你挣钱，可我最后还是劝你琢磨一下你能保证出去后15天时间里就能挣到2250元吗？”
 高平的一席话到底是打动了孙林，特别是最后那一句仿佛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因为孙林很清楚自己的现状，就算他每天早起晚归玩命的拉活一个月到头能挣到3000元就已经很不错了，再加上申请的低保和姐姐时不常接济点才能让自己和女儿勉强度日，如今竟有人出2250元买他半个月的自由，这价码差不多快赶上孙林一个月的收入，这不能不让他动心，但是不知为何当孙林想要接受这项提议的同时却总有种被出卖的感觉，而这个出卖他的人却是自己。
见孙林低头不语，高平故意以退为进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一挥手：“好啦！你可以走了。”
直到这一刻孙林才终于将内心的天平倾向了2250元这一边，他暗自估摸“三轮俩轮胎不见了，出去修车又是一笔钱反正修车期间也开不了工，不如留在这里把这钱挣了不但有钱修车还能给甜甜改善一下伙食。”
想到这儿孙林抬起头一字一句的对高平说道：“我要2500！”
高平这会儿正无聊的一下下捏着自己肥嘟嘟的脸蛋玩，听了孙林的话他起初没反应过来跟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可以！就依你，不过别再变了啊。”不知是怕孙林反悔还是想赶紧落定这件事他马上站起来探着身子朝楼道里喊道：“外头有谁在？进来一个！”
片刻功夫白润丰走了进来，高平这会儿像是刚完成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显得异常兴奋，他指着孙林对白润丰吩咐道：“老白呀，你去拿笔和纸过来，教他写个申请，写好后让他签个字先从所里拿1250给他。”
白润丰点了点头正要离开高平又问：“老白，所里今儿中午吃什么？”
“赵师傅说是饺子。”
“嗯！不错，教他写申请的事儿你甭管了，你先拿个大饭盒去厨房给孙林打一份过来，记着盛满点，我再和他好好聊聊。”
支走了白润丰高平又回过头得意的对孙林说道：“孙林呀，那咱们就从今儿开始，一会儿就在我这儿吃饺子，我先教你把申请写了。”
孙林一听懵了：“不是你出钱雇我留在这儿吗？那这申请写给谁看？”
高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故作生气道：“和你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还想不想拿钱了？”说着便来到门口文件柜那里翻出纸和笔，递到孙林面前说一句就让他写一句：
“本人孙林，身份证号xxxxxxxxx，出狱后一直表现不错，拥护共产党的领导，现因生活困难特向xx派出所申请补助2500元，希望予以批准。”
孙林这会儿手中笔在动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不知为何他有种被高平愚弄的感觉，再看桌案上亲笔写下的这张申请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不要脸过，以至于当高平提醒在右下角签字时他举在半空的笔却怎么也落不下来，在他看来这就是一张自己亲笔起草的卖身契，出卖的不仅是两个礼拜的自由更是自己永久的灵魂。高平这时也好像看出了症结所在，他马上掏出钱夹抽出一小摞红色钞票，当着孙林面像发扑克一样一张张的让它们从他眼前飘过，“签吧！赶紧把字签了这些就是你的了，这是1200。”
在高平的催促下孙林看看桌面上摊开的钱终于把心一横，僵在半空的笔缓缓地落到了纸上，“谁叫你穷呢！”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但正当他准备签字的时候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住笔抬头对高平说：  
“高所，我一会儿想见我女儿，我要和她交代一下。”
高平这时只想着要孙林赶快把字签了了事，面对孙林的诉求他马上信誓旦旦的保证：
“没问题，把字签了，等中午学校放学我就让民警开车把你女儿接过来。”
 听了高平的承诺孙林才极不情愿的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高平一直在等这一刻，孙林刚一签完他就迫不及待夺了过去，孙林也趁机伸手一把将桌面上十来张钞票全部抓进了手心里，数都没数就塞入了裤兜，一桩交易就这样完成了。
“哎，这就对了嘛！”高平举着孙林写的申请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你和我们好好配合是不会让你吃亏的，这回配合好了马上又是两会，到时候还会让你挣钱。”
孙林没有说话，他望着高平那副得意嘴脸突然开始憎恶起眼前的这个人，但是在孙林内心深处最憎恶的却还是自己，如果说高平是一个善于用金钱逼良为娼的皮条客，那么自己就像是一个妓女，无论别人看上他什么只要开得起价码便都能够出卖，好在兜里新进账的1700元暂时淡化了孙林油然而生的的罪恶感，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心中开始盘算着和派出所交易挣来的2500元能让他们父女俩撑多久。
 高平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对孙林也不似刚才那样上心了，这时白润丰端着一盒饺子走了进来，高平朝老白努努嘴说：
“就让他在这屋吃吧，吃完了你带他去地下室紧里头的那间会客室，这俩礼拜就让他在那儿呆着，今天你不用出警了，临时看一下，回头你们几个民警把班排一下，谁一三五谁二四六定下来，要是这期间出了事直接找责任人……”
 见高平迫不及待便开始布置维稳任务却绝口不提之前答应过自己的事情孙林有些着急了，这期间他几次想上前插话都被高平伸手挡到一边，直到最后高平把想说的都说完了才一指孙林向老白交待道：“一会儿找个人去学校把他女儿接过来，完事了再给送回去别耽误孩子下午上课。”
说罢他又转向孙林拍了拍他肩膀故意提高声音说：“怎么样？孙林，我答应你的可全做到了，你也要好好配合我们，这俩礼拜你就在地下室待着，只要不出派出所干什么都可以，你也可以带几本书来这儿看，闷了就楼道里转转，今儿老白陪你，你先吃饺子吧，我下午还有个会得去准备一下，有事你可以随时和我反映。”
 孙林“嗯”了一声，乖乖地坐回到写字台旁，望着高平离去的背影他突然感觉着了此人的道，而自己之所以心甘情愿的被高平一步步牵着走无非就是因为一个“穷”字，如果自己有着一份稳固的收入他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走出这间办公室。
送走了高平，老白走过来将一盒热气腾腾的饺子放在了孙林面前，二人目光交接的一刹那，孙林通过对方眼睛看到的尽是鄙夷，失望与叹息。
为了摆脱这尴尬局面他只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人听似的小声嗫嚅着：“这年头养个孩子不容易呀，半大孩子吃死老子…”
白润丰没有接孙林话茬只是撂下一句“快点吃吧，吃完了和我走。”便离开了房间，“今天又被人轻视了！”孙林抓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回忆起刚才的一幕幕，尽管受到了轻视但孙林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