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花男孩”王福满，以及张扣扣（诗歌，外四首）
马青
王福满
家住鲁甸县新街镇转山包村民委员会鱼池麻村民小组
八岁
留守儿童
母亲离家两年
父亲在云南各地建筑打工
和他10岁的姐姐王福美一起生活
王福满的家离学校4.5公里，平时，走一个多小时去上学
每天，放学回家，完成家庭作业后，王福满和姐姐一起打猪草、煮猪食
2018年1月8日
期末考试
满手冻疮开口的王福满穿了两件单衣，在摄氏零下9度的低温中，步行一个半小时，走了4.5公里山路后，到达学校
到校后
王福满的头发上、眉毛上，结满冰霜
老师用手机拍下他挨冻的模样后，发到网上
转眼
王福满变成网友和主流媒体口中的“冰花男孩”
各方捐款飞向冰花男孩
不
捐款绕过冰花男孩
飞向云南省青基会和昭通市青基会
整整三十万元人民币
就这么一绕
“冰花男孩”王福满仅仅得到五百元
春节，只有一个肉菜走进王福满家的年夜饭
现在
王福满从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
从极低端人口
从大国阴影、“负面信息”
变身网红和“党妈妈”自称“精准扶贫”的宣传工具
2018年1 月19日
王福满和父亲王刚奎以及姐姐王福美三人，从云南鲁甸老家飞抵首都北京，开启三天的“圆梦之旅”
首先，他们被“组织”上安排去了天安门
然后，被安排到北京市公安局反恐和特警支队参观
接着，被带进中国公安大学
王福满说，长大后，想当警察，警察可以抓坏人
这是王福满人生第一次坐飞机
第一次知道，在“祖国母亲”怀抱里，有个叫“暖气”的东西
王福满成为“冰花男孩”时，各个地方政府高喊：“精准扶贫”、“全面小康”！
国务院扶贫开发领导小组在央视一再表演开会扶贫
昭觉悬崖村孩子在党的温暖下，从爬绳梯上下学，到爬钢梯上下学
怒江孩子飞索过江求学成为历史
樊纲
1953年9月出生于北京
经济学博士
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教授
国家级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
中国经济体制改革会副会长
中国改革研究基金会秘书长
国民经济研究所所长
2015年6月15日，任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
樊纲说：“财富分配应该以老百姓不造反为底线”
红太阳二世说：“我最牵挂困难群众”
“40多年来，扶贫工作我花的精力最多”
“永远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
“人民是共和国的坚实根基，人民是我们执政的最大底气。”
“共产党人是给老百姓半条被子的人！”
王福满能否成为警察，是个未知数
但王福满长大的过程中，会一遍又一遍地听到御用歌唱家唱“我把党来比母亲”
他自己也会一遍又一遍地唱“我爱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王福满
正在长大的爱国爱党爱军的草民、顺民、愚民、脑残、大国小民、消费者、患者、吃货、游客、看客、爱国者、税奴、卡奴、房奴、车奴、孩奴、股奴、农奴、共产奴隶
从小，被爱国主义教育和愚民教育灌输“有国才有家”、“大河有水小河满”、“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中国人口多、中国人素质低，只适合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2018年2月15日，大年三十
王福满一家三口到北京配合主流媒体表演“精准扶贫”秀后，不到一个月
张扣扣，曾在新疆服役两年的退伍老兵，持刀将二十二年前杀害其母的
王自新、王校军、王正军三人杀害
2月17日，张扣扣自首
2月15日，张扣扣在自家楼上看见王自新、王校军、王正军和亲戚
准备上坟祭祖
随后，张扣扣戴上帽子、口罩，拿上事先准备好的单刃刀，尾随跟踪
打死他母亲的三个仇人
王校军、王正军上坟返回途中，张扣扣持刀刺死二人
然后，张扣扣持刀来到王自新家里，将坐在堂屋门口的王自新刺死
逃离现场前，张扣扣放火焚烧了被害人王校军的轿车
1996年
年仅13岁的张扣扣亲眼目睹母亲——王秀萍——被王正军用木棒打死
少年张扣扣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自己的怀里断气，死去
眼睁睁地看着人民警察在路边当众解剖亲生母亲
看着妈妈的头皮被割开、头骨被锯开
案发后，王正军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服刑四年后，被释放
二十二年，母亲临死那刻一再闪回
鲜血，从母亲鼻子、口里往外冒
鲜血，在母亲喉咙里面“咕咕”作响
二十二年，王家没有一句公开道歉
张扣扣说，“眼睛一闭，当年的场景就浮现上来……
经常梦见母亲去世的样子”
2019年1月8日，陕西省汉中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法庭开庭
审理张扣扣故意杀人、故意毁坏财物一案
17时42分，被告人张扣扣一审被判处死刑
为何手刃三人？
张扣扣说：“是老二（王富军）挑起来的，老二先打我妈。王三娃（王正军）是用棒把我妈打死的主要凶手，王校军（老大）是王三娃打死人之后打通层层关系的幕后操作人，王自新（王家三兄弟的父亲）是煽风点火的人，没有王自新说的‘打，往死里打，打死了老子顶到’这句话，我妈也不会死。所以，我要杀死
王自新他们四个人！”
2月15日上午
王富军在南郑县城女朋友家，帮女朋友收拾房间，准备过年
因此，躲过一劫
八岁的王福满、十三岁的张扣扣
走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一党专政、“三个代表”、“四项基本原则”、“五不搞”、“七不讲”、新闻封锁、言论控制、去政治化、去信仰化、高压维稳、网格化管理、伪市场经济、跛脚改革开放、国进民退、对内敲骨吸髓、对外狂撒豪捐、造神运动、打勾选举、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高速发展、低福利、低社保、低人权——上的两个农三代、失败族第三代
王福满“出名”后，他所在的学校“电线、灯具、门窗全部换新，硬化地面，加固围墙，以前的教师宿舍翻新改造成了学生宿舍，并配置了电热器。”
如今，王福满和姐姐王福美周一至周五住在学校，周末回家。“有了新宿舍，福满和他姐姐上学时住在学校，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每天走几公里路上学了。他们在学校住得好、吃得好，我很放心。”王福满的父亲王刚奎说
清清白白做人、规规矩矩做事的张扣扣，在号称“发展是硬道理”、“依法治国”、“大国崛起”的中国无法依靠法律获得公平正义，只能被怒火牵引，走向
血亲复仇
更多的王福满，不给满世界撒币的党和政府添麻烦，走在艰辛的上学路上
更多的张扣扣，不给党和政府添麻烦，走在血亲复仇的路上
更多的王福满和张扣扣，从小被灌输狼奶，心态好、不抱怨，走在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路上
谁是下一个冲天一怒的张扣扣？
王福满的未来，是随遇而安的、仇美恨日的、等待中共渐进改良的、远离异见人士的、看见反党反政府标语就报警的自干五王福满，没有生育权、无钱结婚生子的光棍族王福满，沉默的羔羊王福满，永不叛党的党员王福满，拥护中国共产党、拥护社会主义、做发财梦和移民梦的王福满，被“中国梦”强奸的不明真相的
围观群众王福满
还是，拥有生育权、迁徙权、土地权、社保权、福利权、出版权、组党权、拥有受教育的权利、拥有宗教信仰自由和言论自由的，不平则鸣的，
民主中国的公民、选民王福满？
2018年2月24日 第一稿
2019年1月21日 第二稿
2019年1月30日 第三稿
纸房子
漂亮！
不！岂止漂亮！应该说，巍巍壮观！
全世界最美丽的脸！
中国速度！
中国奇迹！
一周之内，屹立人间的盛大的和谐！
快，帮我拍一张！
和这种庞大的现代化建筑合影
和它身边密密麻麻的电子眼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枪合影
简直三生有幸！
哈哈，牛掰！
纸房子
纸电子眼
纸枪
默默闻无无私奉献的支撑起“全世界最美丽的脸”的
钢筋螺丝钉紧固件
一个打火机
一点汽油
一股风
一把芭蕉扇
就完蛋的速度和奇迹
早已跑远的策展人
正在关闭的展览馆大门
摆拍、扮萌、秀高雅、秀幸福的小资和中产
高音喇叭反复倒带：“这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欢迎参观！
手伴礼在门口，开抢！”
钉子，榔头
眼前，全是钉子
看啥都是钉子
无论男女老少
性工作者
工业
农业
农村
大学
电视台
电视剧
电影
互联网
作家
专家
经济
金融
科研
幼儿园
小学
中学
大学
军事
外交
统战
社会保障
宗教团体
企业
公益组织
街道
社区
精准打击
把每颗“钉子”固定在自己位置上
冒头就打
撒野就锤
直到，跪地求饶
以“党的一元化领导”和“和谐社会”之名
榔头
听话
服从
不提问
一切行动听指挥
千锤百炼的忠诚
朝着钉子——满眼敌人，狠命砸下
木把弯曲
钉子砸进榔头自己肉里
左手，枪
啊
太惨了
整个左手都没了！
算了
对他，还是手下留情！
面对B的惨状
A大发善心时
对B感恩戴德时
把对准B的枪口抬高一寸时
左手失踪的B，把右手绕到A的背后
叩响扳机
扭
扭
慢条斯理地
一步一跳地
瞻前顾后地
自由自在地
在地上扭
腾空扭
边扭边和路人握手
扭得开朗自信优雅
貌似无拘无束
四个铁环套在身上
2019年1月27日
首发《北京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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