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以及铜丝（诗歌）
作者：马青
铜，过渡元素
化学符号，Cu
英文，copper
原子序数，29
纯铜，是柔软的金属
表面刚切开，为红橙色
带金属光泽
延展性好
导热性和导电性高
是电缆和电气、电子元件的最常用的材料
也可用作建筑材料
能组成多种合金
铜合金机械性能优异
电阻率很低
铜，也是耐用金属
可以多次回收，无损其机械性能
铜，人类最早发现的金属之一，也是人类最早开始使用的金属
考古学家在伊拉克北部发掘的由自然铜制造的铜珠，据推测，已超过1万年
铜，人类文明重要阶梯
全球经济中，至关重要的纽带
几乎每一幢建筑物和每一个电路中，都有铜的影子
全球最大铜消费国中国，囤积了大量过剩的铜
铜，不仅仅是一种工业金属，它正在成为企业绕过信贷限制获取资金的金融工具
铜，人体必需的微量矿物质
摄入后15分钟，即可进入血液，同时存在于红血球内外，帮助铁质传递蛋白
在血红素形成过程中，扮演催化剂
食物烹饪过程中，铜元素不易被破坏
身体缺铜，可导致贫血、浮肿、骨骼疾病
并且，可能引起风湿性关节炎
铜和铁元素，都是红细胞壁形成的重要元素
铜对血管、神经、免疫系统，以及骨骼健康，都有重要意义
带铜宫内节育器，一个留在子宫内的T形塑料棒
可以释放少量铜
铜可以杀灭精子
带铜宫内节育器的避孕有效率超过99%
那双手一刻不停地把各种长度各种成色和粗细的铜丝狠命地缠成一团
有时，铜丝太长，它就顺手拿起一把剪刀，剪断铜丝
“咔嚓”，铜丝变成一截又一截的
容易弯曲缠绕的
容易各个击破的
容易被规范行为举止的单元
陷入重复劳动简单操作的骨头肌腱手指关节手腕关节依样画葫芦地
习惯性地按照某个红头文件规定的标准，剪了又缠
缠了又剪
那双手服从命令听指挥
一而再再二三地机械运动
关于铜的上述种种，它懒得去想，也不会去想
更不会想到王法铜操纵“如通股份”、“清源股份”、“亚振家居”价格，被
中国证监会市场禁入
以及，香港铜锣湾书店股东及店员因为《习近平和他的六个情人们》失踪
与红太阳二世和第二次造神运动之间的关系
铜钱，铜臭，铜墙铁壁，也不在他的视野之内
它已经从一双富于创造力和创新精神的人的手，变成一双只会快速复制、抄袭的
机器人的机器手
不问这些铜丝从何处来
到何处去
不质疑自己的重复劳动
不审视这种枯燥的乏味的没有创造性的破坏力
它只想用剪断铜丝和缠绕铜丝混饭吃
现在
一段又一段铜丝僵硬在墙上
各自站在各自的网格内
听话
乖巧
优雅
不能和旁边的铜丝拉帮结派
无法和周围的同类拥抱
不集会
不反抗
更不能策划和实施引爆电闪雷鸣的群体事件
铜丝和铜丝达成共识——这样呆下去，安全
铜丝，一字排开，从导电体变成表演简单快乐开心的演员
看上去
每一段铜丝都与众不同
有的缠得紧
有的缠得松
有的细
有的粗
有的年少
有的已到垂暮之年
铜丝，安静地淡定地洋洋得意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不呼朋唤友
不挑战设计师给它们计划设计安排好的姿态
在默默无声中回味
重复倒带自己曾经的闪光
天马行空的过去
尖锐得寒光闪闪的往昔
为自己脱颖而出，从成千上万铜丝中走出来，走进单反相机、
闪光灯、反光板，以及，众多市民慕名而来的
艺术双年展，而窃喜
为自己还活着，作为铜丝活着，作为顺民活着，没被活埋，可以显摆有限自由，可以在四方形内宣泄个性，而感恩戴德
拒绝被管教反抗被改造的铜丝
说这个艺术展，是人间地狱的铜丝
坚持做锐角，不愿弯曲，不愿被人左右的铜丝
以同质化为耻，以千人一面为耻的铜丝
被贴上各种标签——精神病、极端、反社会——后
被扔进垃圾桶
被一刀剪断的铜丝
被狠命改造重塑成互不相干的一团又一团的铜丝
从个人主义者、自由主义者变成简单主义者、实用主义者的
放弃思考和思想，信奉中庸之道，既不左、也不右的
说自己命该如此的
说自己老了，不想再折腾的
心如死灰的
在组织、集体和群众怀抱里，在治理整风专项行动中，享受温暖的
依附于庸众的
不敢揭竿而起，只敢白眼的
告诫身边的铜丝多亲近正能量，别老看阴暗面的
自己看守自己、自己跟踪自己，自己恐吓自己的
不会因为特立独行、走少数人走的窄门，而被大多数嘲笑的
刚刚开始，就马上结束，还没来得及成长为电线或电缆的
放下自在理性不抱怨的
认为存在就是合理，以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看问题的
说大家以前是被埋葬在地底的铜矿，现在，虽然挂在墙上，不能动弹，被无数个摄像头监视，但至少，没有被消灭，至少，被解放了，变成了铜丝；至少，
来到了新天地，走进了大城市
说任何时候，都要一分为二地看，虽然，不能发声，只能围绕核心转圈，只能被挂在墙上，但不劳神费心，可以成天做白日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说离开墙壁和这个艺术展，就是分裂和动乱；独立，就是死路一条；现在，好歹，远离灰尘和泥土，靠近主流社会；并且，可以和这个艺术展一起，全世界
到处旅游，到处炫耀幸福
被那双手挂在墙上，被那双手利用，指证大一统和集体主义的美好，假装团结、和谐的
默不作声，连交头接耳都不敢的
连聊天、咳嗽、哭泣，甚至，连不高兴都不能的
顺势而为的
相信未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
被组织化和原子化的
铜丝
会不会从沉睡中苏醒
撕破谎言
舒展身体
重新做回自己
为了最初的梦想，勇闯天涯，奔赴电闪雷鸣
来一次电荷串联电荷
电荷点燃电荷
电荷与电荷一起自由飞翔？！
2019年1月2日 第一稿
2019年1月7日 第二稿
2019年1月8日 第三稿
注：
本诗写作灵感，源于成都·蓬皮杜：“全球都市”国际艺术双年展上之《无题》（见上图，作者：何翔宇）
首发《北京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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