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
一群黑色的精灵
排成人字
飞跃千山万水
率先划破
阴沉沉的
天空
身后 积雪
仍然
封锢着
一个漫长的 季节
和一块不能
痉挛的土地
冬风
窒息了
所有生命的窗口
草芽蜷曲在石缝里呻吟
小溪
如蛇的标本
缄默无语
横陈 峡谷
而枯枝在树桩上颤抖
小鸟们
噤若寒蝉
只有寒风震天怒吼
独霸
歌坛
突然
中天乌云骤聚
寒风从身后袭来
席卷天地
但他们仍然振动双翅
嘹亮地鸣叫着
排成一个
巨大的“人”字
他们
别无选择
除了阳光
和
温暖
也许
今夜没有星光
他们 将露宿荒野
听猫头鹰庄严的演讲
听蟋蟀幸福的浅吟
而任寒风
切割羽毛
任眼镜蛇撕裂肤肌
他们没有任何武器
唯一
能够
支撑他们
饥饿而疲惫不堪的
身躯的
是彻夜不眠的
眼里燃烧着的
希望之火
远方
天空一片明亮
身下
山海茫茫
第二天
第一缕霞光
铺上沼泽的草尖的时候
他们
又鸣叫着
起程
然而
他们绕空三匝
含泪告别他们的
伙伴
纷披的羽毛
浮在水面
森森白骨在草丛里闪着寒光
一次迁徙就是一次
悲壮的 牺牲
他们
必须付出
付出无私与无奈的
代价
以至
一次
万里征程
就是一次
怆然的 殉葬
为了一个共同的
不移的目标
他们每次
飞向蓝天之际
都不得不
正视
淋漓的鲜血
和堆积的
前驱者的
尸骨
远方
天空依然明亮
身下
山海依然茫茫
他们
排成一个
巨大的“人”字
用他们的血肉之躯
叫一声
滴一滴血
一滴滴
鲜血
飘洒在
灰蒙蒙的天空中
滴落在
无声的土地上
或许
是他们
呕出的
殷红的 遗嘱
一片片羽毛
已经
折断
跌落尘埃
被树梢
擎成一地 白幡
此时
闪电
撕裂了黑色雨云
惊雷滚过天庭
而夕阳
已被
狂风卷落西山
他们知道
今夜的梦
又是腥风血雨
而明天
当太阳
重新照临大地
幸存者的
翅膀
将如山河般
沉重
然而他们
更知道
在这空阔的天宇中
他们
不是
孤独的
殉道者
于是他们
坚守着“人”字的法则
昂首眺望
天边
那一线
光明
义无反顾地
引颈长鸣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