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奸”论可以休矣

杨汶（四川）

　　最近，中国大陆因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韩德强掌掴有不同意见的80岁老人而舆论哗然。实则，“汉奸”论是高悬在中华大地上的一把达摩克利斯剑，一个古老的“紧箍咒”。它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几千年来，有三次演变——

　　它的原始雏形，可以追溯到“不用命，乃入吾网”、“弗用命，戮于社”，总之，为了大一统为了中央权威，反对者一棍子打死！

　　它的发展形态，是“作乱犯上”者族。权力的日益集中，杀戮殛刖的手段也日益严酷。从秦朝的儒生到汉代的太学生到明朝的东林党到清末的仁人志士，都是达摩克利斯剑下的牺牲！

　　“汉奸”论的最新形态，是“反革命”、“叛徒”、“汉奸”。时代在演进，“不用命”、“犯上作乱”等刑名似乎不再时髦，于是被代之以“反革命”“叛徒”“汉奸”，也统统一棍子打死。新朝的臭老九、右派乃至广场上静坐的人们也做了这把剑下的冤魂——只要给你扣上“反革命”“叛徒”“汉奸”的罪名，不管你是国家主席还是一介书生，都无法逃逸“革命”的网罗。

　　在好长一段时期内，要把一个人搞臭，有两种办法：一是说你有作风问题，一是罗织你的“反革命”“叛徒”“汉奸”等政治罪名，特别是后者，会把你踏入十八层地狱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在一个愚昧的民族沙文主义盛行的国度了，“汉奸”论远比“反革命”“叛徒”更能激起众愤，也更能致人死命。在他们看来，外在的敌人，一般是不会长久的，远没有内在的敌人可以致命的可怕，他们也因此更愿意把内在的敌人置于死地而开释于外在的敌人——他们对内在的敌人更有刻骨的深仇大恨。比如扬言“宁死北，毋死左”的马士英就是一例，他宁肯死在北方满族的铁蹄下，也不愿意血染起兵讨伐他的左良玉的兵刃。

　　“汉奸”论往往与“祖国”论、“民族”论和“人民”论相表里——你既然是“汉奸”，当然就是背叛祖国的“卖国贼”，就是民族和人民的罪人，不但该打，而且简直就是该杀——这也就是那位教授的逻辑推理。而“祖国”、“民族”和“人民”正是掩盖他们专制暴戾实质的美丽炫目的护身符！

　　“汉奸”论曾一度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在一些仍然梦游在毛时代的人看来，凡是与海外有联系的主张改革和追求自由民主的、与帝国主义有来往的或者思想上有倾向的，都属于“汉奸”的嫌疑，都可以罪以“汉奸”之名。毛泽东早就道出了这种奇怪的思维途径：“反革命分子和有某些反革命情绪的人们……如同他们的靠山帝国主义和蒋介石国民党一切反对中国人民……”（《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序言）把“反革命”和海外的帝国主义联系起来，这是毛杀人的老套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那场大革文化命的灾难，正是这类理论的最典型最残酷最疯狂的演绎结果。现在有人又重新祭起这个包天罗帕，重袭毛时代的口号，显欲旧戏重演，再镀“辉煌”。从毛左们的言论不难看出，那位教授之流，他们的拳头不仅仅是掴向那位80高龄的老人，其实还直指当路高层。这一点，当局应该是心中有数的，所以有《中国青年报》“包你敏”的《“汉奸”标签下的极端幽灵》的出炉，要求人们在“爱国”的幌子下加以“时时提放，警醒和反思”。

　　“汉奸”论在目前的中国大陆仍然有相当的市场，因此有人为那位教授鸣“不平”，为毛时代的霸气、戾气、流氓气、匪气张目——一位“网友”发帖直接点出了要害：“如果我们游行队伍里有人打出我们第二代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搁置争议’标语；这老人会是何种见解，是不是这才是正确的呢？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大学教授搧老人耳光就合情合理了”，并说：“然而这位老人不知道是理性之人还是当初受过毛泽东迫害之人，总之在这种场合说出了相当不合适宜的话，竟然说‘将这种维护国家尊严和民族大义的愿望寄托在毛泽东身上是错误的，也是不可能实现的’。我们都知道这实际是一种精神的召唤，而不是一种具体的行为；在需要全民共同对外时，我们自然想起了毛泽东；因为只有毛泽东才有这种聚集力，取得激励的作用。但此时出现这种不合适宜的反对毛泽东的声音，应该是相当刺耳的；所以一年轻人听后上去就给了老人两耳光；说这是在侮辱毛主席。”但这位“网友”无知到忽略了一个基本的实事：‘搁置争议’的是谁？“解放”几十年了，没见打过太平洋去收回台湾和钓鱼岛，可见，发出“精神的召唤”是实，但于钓鱼岛的游行却不但无补于事，反而给毛又涂了一层墨。毛没有喊收回钓鱼岛，是不是也是“汉奸”？毛感谢日本鬼子、不要日本的战争赔偿，是不是也是汉奸？这位“网友”和那位叫兽在此次保钓事件发生之前和十多亿中国人一样，没有上街游行，没有高喊收回钓鱼岛，没有在网络上为中国鸣“不平”，是否也要一律打为“汉奸”？

　　“汉奸”论已被时代唾弃，高张“汉奸”论的把戏也已被大多数人看穿。大多数人已经看到，以“汉奸”论打人杀人者，未必就真的是爱国爱人民。他们爱的是权势和头上的光环，必要的时候，祖国不过是一块招牌，而人民也只是他们脚下的草芥。大多数人已经深信：“对祖国的爱是一种美好的感情，但是，还有一种比这更美好的感情，就是对真理的爱”。“汉奸”论可以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