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掐死
抑郁死
发疯死
撞墙死
站错队死
被批斗死
被绞肉机绞死
做梦死
苍蝇国里
垃圾、阴沟、污水、腐肉、腐败植物、人粪、畜粪中、毒食品中间
越来越多的苍蝇因为批评与自我批评死于非命
据说，在貌似打苍蝇的假动作中，在“老虎苍蝇
一起打”的口号声中，最大的那只绿头大苍蝇
走在黄泉路上
据说，苍蝇国自称大国，自称全世界最美丽的脸
垃圾、阴沟、污水、腐肉、腐败植物、人粪、畜粪、毒食品中间
越来越多的苍蝇繁殖、长大
垃圾、阴沟、污水、腐肉、腐败植物、人粪、畜粪、毒食品中间
苍蝇国里的男男女女们，一边千恩万谢降生在苍蝇国，一边拉关系、送礼、捞钱、投资、炒股、跳舞、打游戏、喝茶、网购、旅游、炫富、
玩自拍、晒幸福
他们说，苍蝇和老虎的事由它们折腾
苍蝇和老虎与我们无关
苍蝇国里的男男女女们还说，苍蝇和老虎不仅仅苍蝇国有
苍蝇和老虎正在改正错误
苍蝇和老虎变得越来越好
苍蝇国的生活比原来好得太多
天空越来越黑
怪病越来越多
当众认错的人越来越多
被带走的人越来越多
被驱逐的人越来越多
自杀的人越来越多
被砍死的人越来越多
钱越来越不值钱
青山绿水、蓝天白云、草原、河流、湖泊、安全食物，苍蝇国里共同致富奔小康的男男女女们、出卖灵魂追逐金钱的男男女女们
曾经的记忆
苍蝇梦想发财梦想出国蜂拥出国
老虎梦想发财梦想出国蜂拥出国
苍蝇国里的男男女女们梦想发财梦想出国蜂拥出国
垃圾、阴沟、污水、腐肉、腐败植物、人粪、畜粪、毒食品中间
无法出国的苍蝇国里的男男女女们，吃饭、
睡觉、快乐、开心、轻松
他们说，既然只能呆在苍蝇国里，既然没有别的选择，既然
改变不了，既然没有枪，既然还有比苍蝇国更糟的地狱
他们不问为何苍蝇越打越多
老虎越打越多
他们不流泪、不悲伤、不愤怒、不感觉耻辱
他们为活着而高兴
他们在苍蝇、老虎、垃圾、阴沟、污水、腐肉、
腐败植物、人粪、畜粪、毒食品中间和谐
他们相信未来
他们看新闻联播
他们任由苍蝇和老虎代表他们自己
他们等待苍蝇、老虎和他们对话
他们等待苍蝇、老虎自己打死自己
打苍蝇的苍蝇拍，苍蝇国一直不用
装老虎的笼子，苍蝇国一直不用
《老鼠》
老鼠国里的猫不捉老鼠
老鼠国里能捉老鼠的猫全被老鼠收买
被老鼠收买的猫们在老鼠面前蹦跳扑腾
貌似捉老鼠一样
老鼠国里捉老鼠的任务，由老鼠
自己完成
捉老鼠的老鼠在各个鼠窝中间巡视逮捕
偷吃粮食的老鼠
它们消毒鼠窝、堵鼠洞、放粘鼠板
捕鼠器
捕鼠笼
在墙角边、粮仓里、粮仓外撒灭鼠药
很多老鼠被夹住，被粘住
被毒死
或者，被吓死
有时，捉老鼠的老鼠会死在自己布置的陷阱里
更多时候
捉老鼠的老鼠在鼠洞前睡觉
或者，视若无睹地走过鼠洞
更多时候
更多的老鼠啃开更多可以溜走的后门
更多时候
老鼠拥抱老鼠
老鼠和老鼠交配
老鼠生育老鼠
更多时候
老鼠国里的老鼠们大摇大摆地偷吃粮食
电影《雪国列车》素描
冰
没有尽头的冷
白，连天接地
没有绿
没有黄
没有蓝
没有紫
只有冻僵冻死的雪
CW7-----科学家们对付全球变暖的人工冷却剂-----把不断变烫的
地球拉回冰川世纪
唯一的活物-----火车-----穿行在冰原之上
火车外面没有动物
没有植物
没有微生物
没有花、草、树、苔藓
没有细菌
没有呼吸
没有新陈代谢
没有光合作用
没有声音
没有生命孕育、死亡、传递的脚印
火车里面
车票-----经济车厢、头等车厢、蹭票的-----不，登上诺亚方舟列车幸存者各自的血，可以遗传的红、灰、黑，制造、决定、维持
永恒不变的秩序
脏在脏的位置
优雅在优雅的位置
教育在教育的位置
尊严在尊严的位置
耻辱在耻辱的位置
枪在枪的位置
斧头在斧头的位置
尾车在尾车的位置
头等车在头等车的位置
隔离区在隔离区的位置
监狱区在监狱区的位置
门在门的位置
军队在军队的位置
十八年前
这条火车的发明者---维尔福-----开动号称“永不停止”的
“神圣”的永动机
火车---冰天雪地里的诺亚方舟，不能跨越出去的封闭系统---
在永动机的带领和指挥下一往无前，驶向没有终点的远方
十八年，火车里面，秩序井然
肮脏、汗水、疾病、瘟疫、饥饿、死亡、恐惧，和
蓬头垢面的穷人挤在车尾
活着----不死，是他们唯一的想法唯一的愿望唯一的追求
拜托永动机拜托维尔福拜托诺亚方舟列车，他们远离冰原，
远离冻僵冻硬冻成尸体
他们只需要活着他们只用活着他们只是活着
他们不需要精神生活
不需要文学艺术
不需要哲学
不需要逻辑学
不需要书籍
不需要教会
不需要上帝
不需要信仰
不需要聚会
不需要私密空间
不需要谈情说爱
不需要家
不需要性欲
不需要卫生间
不需要医生
不需要医院
不需要健康
不需要度假
不需要奔跑
不需要仰天长啸
不需要诗歌
不需要音乐
不需要绘画
不需要品茶饮酒
不需要歌咏舞蹈
不需要干净水
不需要干净空气
不需要干净环境
不需要健康食品
不需要健康
不需要思考
男性、女性、孕妇、产妇、母亲、胎儿、婴儿、童年、少年、青年、老人、病人、残疾人，这些人类爱惜人类、人类尊重自己、人类区别于动物区别于野兽的定义、分类，与他们通通无关
他们没有性别之分、老幼之分、身强体健与体弱多病残疾之分
他们不笑不哭不痛不怀念不悲伤不愤怒不做自己的梦
他们身上、他们心里、他们周围，只有黑、白、灰
色彩、色阶、色调、色温，不属于他们，窗明几净不属于他们，正如音乐不属于他们、花前月下不属于他们
他们像老鼠一样蜗居在昏暗恶臭的光线下
他们只付出不索取不争取不讨要
他们压根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言论自由”、“民主”、“宪政”、“普世价值”、“天赋人权”、“主权在民”、“独立思考”、“思想”、“灵魂”、 “文明”、“真”、“善”、“美”、“个体”、“生命权”、“人性”、“人道主义”、“人本主义”、“人文主义”、“公平”、“正义”、“维权”、“公民”、“选票”、“选举”、“示威”、“反人类罪”、“执政合法性”这些字眼
生为灵长类动物、高级哺乳类动物，生为人，他们的眼睛废了、耳朵废了、手废了、腿废了、膝盖废了、大脑皮层废了
他们不反思不提问不追问
他们只用张嘴吃主子维尔福赐予他们的“免费”食物，只用
张嘴咀嚼苍蝇、昆虫、蛆虫、垃圾搅拌而成的“蛋白块”
判断力、思辨力、创造力、想象力、好奇心、科技发明，音符、旋律、和声讲述的故事，好和坏的标准、正义和邪恶的标准、骚乱和稳定的标准、出生和胎死腹中的标准，生和死的标准，特权，礼物，舒适、安逸、享受，香烟、化妆品、酒、水果、糖果、蔬菜、肉、皮毛、丝绸、水族馆、时装、时尚、袜子、火柴、牙膏、卫生纸、学校、老师、书、课桌、书包、电视，全在车头，全在
高贵的头等车厢
他们----塞在车尾挤在车尾腐臭在车尾死在车尾的下等人、贱民、屁民、草民、生命的次等品、失败者、不该出生的卵子和精子-----只配被全身武装的士兵点名，只配排队领用上等人赏赐的“蛋白快”，只配人相食，只配砍下自己的手和脚喂养自己饥饿的孩子，只配杀死自己被饥饿折磨被病魔折磨的妻子
只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带走
只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绑架
他们无权听交响乐
无权听弦乐四重奏
无权看书
无权看画展
无权看戏
无权看电影
无权滑冰
无权游泳
无权洗澡
无权喝下午茶
无权拥有自己的土地
无权拥有自己的房屋
无权拥有阳光
无权拥有风
无权拥有节假日
无权爱
无权思念
无权过问政治
无权和统治者对话
无权抗议
无权怒吼
无权爱家人
无权爱自己
他们连性交的权利都没有
他们只配被吆喝
只配被殴打
只配被领导
只配被指引
只配被统治
只配被逼迫
只配被维稳
只配被定性
只配被戴帽子
只配被处理
只配被宣传
只配被洗脑
只配被管控
只配被恐吓
只配被镇压
只配被代表
只配被快乐
只配被幸福
只配被梦想
只配相信未来
只配忍受
只配忍耐
只配认命
只配下跪
只配偷生
只配绝望
只配不抱怨
只配被酷刑
只配被意识形态强奸
只配对面包契约感恩
只配世代贫穷世代为奴世代下跪世代被梦想世代相信未来
真理的化身化身----梅森，维尔福的走狗---身穿
貂皮大衣，手拿话筒，向他们宣传----
“这趟列车是我们的家，所有东西都来自永恒的永动机，所有的东西
都各有所属。所有的水流，所有的热量都归功于永动机。”
“永恒的秩序，由神圣的永动机决定。”
“记住你们的位置，待在属于你们的位置上。”
“我是帽子，你们是鞋，我在你们的头上。。。。。。。”
作为奴才、奴隶、非人、比狗不如的人、没有骨头没有脊梁的人，他们从未想过拿起武器，夺下永动机，杀死维尔福
一只手被梅森下令伸出车厢，从指尖到手臂，血肉转眼石化
一把铁锤狠命砸向手臂，不，砸向石头
这只手的主人，一个愤怒的男人一个不安分的男人
一个想造反的男人，用他的鞋子表达愤怒
表达对自由的渴望对枪的反抗
愤怒，被梅森定义为“骚乱”、“10码的‘骚乱’”
愤怒的鞋子被政治正确的梅森，放在手臂即将石化的男人的头上
梅森下巴朝上，一字一句地对眼皮底下说：“人性和严寒之间，只隔着一样东西---衣服吗？裤子吗？不，是秩序！”
梅森说，不许“越界”，“当好你们的鞋！”
可以受教育的孩子们被教育拥抱亲吻的孩子们在头等车厢唱：
“维尔福万岁，永动机永在！
离开列车肯定全被冻死，
永动机停了会怎样，冻得死光光！
永动机会停吗？不会！不会！不会！
这一切多亏了谁？维尔福！
永动机由谁看护？维尔福！”
十八年前，一条长达438000公里的铁路，在人神维尔福的倡导
和指引下，把全世界连接起来，从严寒的北极冰原
到酷热的非洲沙漠
嘲笑维尔福的旧世界的人最终被严寒嘲笑最终被死嘲笑
拯救地球的救世主维尔福以自给自足的雪国列车保护他选中的人
跳出列车，追求新鲜空气的因纽特人，成为冰天雪地里
永远不动的冰柱，成为下等车厢中那些妄想冲出封闭
妄想谋反的热血的反面教材
匿名指示----一张红色纸条----从头等车厢传到下等人手中
纸条上的“水”点醒不是人的人
对，控制了饮水，就有了谈判筹码
先行者柯蒂斯----只想夺下永动机不想走出列车的男人----站起来，无数个男人女人站起来
他们知道，四年前的“七人叛乱”，上等人已用光了子弹
他们用克洛诺说服睡在盒子里等待毒品的安全专家南宫民秀
看在毒品克洛诺的份上，南宫民秀打开隔离门
他们用铁桶开路，用铁桶堵死瞬间就要闭合的隔离门
要尊严的人、要自由的人、要站起来的人、要人权的不怕死的先行者们冲向头等车厢，冲向供水区，冲向蒙面人和斧头
火、光、火炬从车尾传来
力量从车尾传来
叶卡捷琳娜大桥上，蒙面人不说话，只是，用斧头剖鱼
血滴下来，斧口沾满血迹
面对斧头，面对斧头上的血迹，面对正在死去的鱼，柯蒂斯和他的战友们冲向前去
“忘恩负义的人们，要不是维尔福，十八年前，你们已被冻死”
“你们只会从维尔福手里掠夺，获得食物和庇护所”
“你们闯入供水区，用暴力回报仁慈！”
在扩音器里声嘶力竭过后
代表维尔福宣布，74%的人必须死过后
梅森成为俘虏
走过枪林弹雨，甩开斧头和子弹，甩开新年礼物---鸡蛋---下面躲藏的微型冲锋枪，起义首领柯蒂斯走向维尔福
走向维尔福为他精心准备的一顿晚餐
不止晚餐，还有永动机！
为了让永动机永远转动下去
为了雪国列车永无尽头地飞驰下去
维尔福宁愿自己下台
宁愿交出统治权
宁愿将永动机拱手相让
在不知所措的柯蒂斯面前，维尔福下达自己作为领袖的
最后一道命令；“留下十八个，庆祝十八周年！”
面对下一个人神、下一个领袖、下一个维尔福，即将走到幕后的维尔福对可能成为维尔福第二的柯蒂斯说：“维持混乱和恐惧，没有，就创造！”
“空气、水、食物、人口，要保持平衡”
“我们没时间自然选择”，“次好的办法是自相残杀”
所谓“七人叛乱、麦克格雷戈暴动、柯蒂斯大革命”，“呵呵”
“哈哈”
柯蒂斯的师傅吉连福----传递红纸条的那个人，和柯蒂斯一起密谋“柯蒂斯革命”的那个人，柯蒂斯的师傅和战友----在维尔福嘴里，不过是暴政收买贿赂利用的走狗，一个处心积虑、卖友求荣的双面间谍，一个授命于维尔福、打着革命的旗帜给底层民众下套、让其
自相残杀的刽子手
因为戏演砸了，走得太远，这条狗死了
当然，死在维尔福手里
雪崩
列车出轨
一片大火之后
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走出列车，走出不能走出的监狱
冰天雪地里，他们的前面，有一头北极熊
雪崩之前
南宫民秀说：“都以为那是堵墙，其实，那是扇门”
“雪和冰越来越少”
“雪越来越薄”
藏在冰里的飞机，“能看见尾翼和机身了”
----选自中国人精神史诗《中国梦》
2014年10月28日 于四川成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