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奇迹，以及托》（外两首）
马青
刘歉！
刘谦！
终于
刘歉踩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上场
眼下的刘歉微微发福
早已不是刚出道时那个瘦弱的风一吹就倒的白面书生了
上过一次又一次的央视春节联欢晚会主舞台后
在一次又一次的政治年夜饭上，左右腾挪
以造假收获赞美和人民币过后
刘歉已经成为当之无愧的魔术师
现在
刘歉手上站着一把小茶壶
一男一女两位观众被他邀请上台
他拍着胸脯说：“我以我的人格生命荣誉担保
我找的绝对绝对绝对不是托！”
接下来
刘歉请自称姓叶的女观众检查茶壶
叫她仔细看，里里外外地看
看得越清楚越好
叶女士拿过茶壶，翻过来倒过去地看
实在看不出什么问题
然后，把茶壶还给刘歉
刘谦接过茶壶
仅仅是接过
并没往茶壶里放任何东西
接着，盖上盖子
哈哈
你猜，咋样？
刘谦左手拿玻璃杯，右手拿茶壶
慢慢倾斜茶壶
壶嘴竟然流出水来
“请问您贵姓？”
“姓聂”
“好，请你喝下去，告诉观众你喝的是啥！”
“水！矿泉水！”
啊
刚才，叶女士检查过的空茶壶倒出矿泉水！
全场观众睁大眼睛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
玻璃杯传到第二个观众手上
刘谦站在他身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喜欢喝红酒吗？”
“可以喝”
刘歉再次倾倒茶壶
红色液体流出
第二个观众一看二闻三喝
然后，斩钉切铁地说：“红酒！”
第三回
刘歉往杯里慢慢一倒
啊，这次倒出来的不是水，也不是红酒
而是，啤酒！
咋回事？
一个空茶壶变出三种液体！
节目继续
刘歉走到第四个观众身边
把一个空玻璃杯放他手里
然后，自信万分地说“你想喝啥？随便想！”
这位观众想了想，说：“豆汁！”
豆汁？
刘谦听见“豆汁”二字
似乎有点为难
“哈哈”
“没难住你吧？”
“对，就要豆汁！”
刘歉晃了晃茶壶
然后，轻轻倾倒
乳白色液体溜进玻璃杯
“要是奇迹发生，你就说‘见证奇迹’，好不好？”
“好！”
看起来像
闻起来像
口感呢？
说罢“好”，男人一口喝下乳白色液体
“啊，确实是豆汁！”
“见证奇迹！”
男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太奇怪了
咋回事呢
踩着掌声和欢呼声
刘谦把茶壶放到一个戴红围巾的女观众手里
“现在，你想喝啥？想你想喝的。气味、颜色、口感，越具体越好！”
女观众说：“想好了。”
一秒钟后，女观众叫道：“哎呀，变烫了！”
“从气味判断，是你想要的东西吗？
“应该是。”
“好吧，我们看看，到底是不是。
如果是的话，请说‘见证奇迹’！”
盖子被刘歉揭开
茶壶冒烟
倒出来一杯红茶
“是你想的吗？”
“是，见证奇迹！”
“你的茶里放了糖没？”
“放了！”
刘歉摇了摇茶壶
然后，往盘子里一倒
哗，倒出一盘白糖！
2019年春晚魔术节目好神奇啊！
刘歉太厉害了！
神仙水！
精彩绝伦！
又没穿长褂，那么多饮料藏哪儿呢？
此时
一个视频流传到网上
刘歉表演的时候，有人给他换壶
录制节目的主持人看见
所有的现场观众看见
只有，站在主会场外的愚民——不明真相围观群众——以为
真有魔术奇迹
此时
另外一个视频在网上流传
给刘歉当了无数次托的董卿说：“我知道他做假
我也看到他做假
为了你们高兴，我甘愿当托！”
刘歉知道自己做假
导演灯光师道具师化妆师知道刘歉做假
绝大多数场外观众也知道刘歉做假，知道代表他们去主舞台
看现场表演的现场观众知道刘歉做假
所有人，一次又一次地
配合他做假
说出换壶真相的那个家伙被众人围攻——
“扫兴！”
“造谣！”
“装逼！”
“把这家伙抓起来！公开魔术真相罪！”
“又不是你一个人晓得，都晓得
不说而已！”
哐啷
七嘴八舌时
有人装睡，有人梦游时
有人说，吃好喝好耍好，管我屁事时
有人说，透过特朗普演讲看世界大势时
有人说，何以解忧唯有喝酒时
领掌师卖力指挥众人忘情鼓掌时
说出换壶真相的那个家伙灰头土脸的时候
刘谦继续表演下去时
茶壶，从最后一个换壶人手里落下
落成一地碎片
同一个壶
换汤不换药的把戏
场里场外台上台下共同完成的魔术奇迹
每个人都乐于被愚
每个人都是托
2019年2月10日
《画家，以及模特儿》
好了
就这样
别动
从今天开始
我就为你服务
我会挖掘你的美，表现并歌颂你骨子里的善良
勤劳
勇敢
侧躺于沙发
回味着画家的上述开场白
等画家慢慢修改
在画笔面前施展曲线和美丽
表演仇恨
内心和谐
情绪稳定
吃饱饭后的轻松满足幸福
画家目光温柔如水
以坚定不移的眼神告诉模特儿，正在画她
并且，不仅仅现在画她
还将永远画她
其实
那只笔越过模特儿
画的是她背后那个男人
2018年7月18日
《厉害了，我的国》
孩子们齐声唱：“中国出了个习大大，多大的老虎也敢打……”
书包、课桌、讲台、课本、笔、作业本，在离他们很远的城市
或者，在聚光灯瞄准的新农村建设样板地区
老鼠成群结队
天花板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插入娇嫩的头皮
窗户被砖堵死，为了挡住风
冰冷如刀的风
孩子们的父母，只想吃饱穿暖
孩子们，只想吃饱穿暖
号称不折腾的，精准扶贫的，孩子们感恩戴德的“党妈妈”
和“伟大祖国”
自吹自擂：
“厉害了，我的国！”
2017年9月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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