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白洋淀(二十六)
陶洛诵
北京的“大院”和北京的“四合院”。
我曾经简单地在一篇文章中提过一句邢泓远的家,发表在“新三届”上,引来几位北京读者的留言,包括她被捕前去过她家的章立凡先生。
前一阵儿,网上流行北京“大院文化”与“四合院文化”的讨论。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去过的大院有东直门附近的一个军营。我在北京女十二中上初中时,初一下半学期,转来了二个同学,陈蓉蓉和张莲云。陈蓉蓉的爸爸是陈先瑞中将,张莲云的爸爸是个校官。
她们俩都有外地口音,羞怯、朴实、衣着朴素。莲云个子小些,五官精致,胸大,爱跳民族舞。蓉蓉是安徽人,告诉我,她爸爸原来是扛长活儿的,她妈妈是富农的女儿。
我跟蓉蓉的姐姐莉莉特别要好。直到今日,我还保有莉莉给我的照片。莉莉比蓉蓉漂亮,也在女十二中。我们上初三时她高三,她考上了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文革一开始,因为是保皇派,在大学里被揪出来,被勒令在台上弯腰批斗。这个消息是我在俞平伯女儿俞成阿姨家认识的一个工人出身女十四中考上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的短发消尖脸瘦女孩告诉我的。“陈莉莉态度不错,主动把腰弯到九十度。”我听了很难过。
文革中,68年,蓉蓉、何友平、刘曼依三人来我家找我,我当时忙着革命没和她们多聊。后来有初中同学告诉我,说蓉蓉说我“很有野心”。天知道她怎么会得出对我这么好的印象!
军营的房子里有一栋栋的二层小楼,莲云家住的是筒子楼的一楼,屋里养鸡。蓉蓉家是一栋单独的平房,房间很多,家具普通。有电视。蓉蓉说警卫员抱着枪跟他们一起看电视,一有动静,立刻跳起来。这是文革前。
64年以前,学校里的同学没有“出身”的概念。大家比的是学习成绩,比的是个人的能力的强还是弱。
有军干子弟著文说:“我们都是外地随军队进京的,没有什么大院文化!”
我去过的大院还有几个,我二姑奶奶陶华和她儿子宋家树一家住的塔院X机部大院,表叔宋家树是原子弹专家,一年到头在青海忙乎,表婶王佩萱---一位在北京工作的女科学家抱怨自己守活寡!
还有我爸爸武汉大学化学系同学湖南人张楚宾在塔院军营的家,塔院的军营比东直门军营新,大,整齐,绿树成荫,蝉鸣不已。从小,爸爸妈妈就经常带我们去他家玩,张伯伯,后来有了张伯母,也经常来我们家,我们一起去公园,还有同是爸爸同学的湖南人胡祖熊伯伯,流下许多合影。胡伯伯在轻工业部工作,三年灾害,单位精简人员,下放到新疆乌鲁木齐大学当化学系讲师。
邢泓远家在礼士胡同的四合院比老君堂胡同俞平伯先生家的四合院新,院子的四角没有俞家那古朴的四棵梨树、海棠树。比西城孙惠书阿姨(国军司令长官孙连仲长方长女)家的四合院大。孙阿姨是妈妈女十三中语文教研室的同事,她的女儿绝色美女袁援是我的好友。
至于我见过的不属于私人财产那些部长们住的四合院,例如东四九条里的叶圣陶的灰色四合院,东四汪芝麻胡同5号外贸部代理部长雷任民两套院四合院,西口汪道涵部长的四合院……不在本文讨论之列。
邢泓远家的四合院像绝大多数房产主一样在文革中被瓜分了!没被红卫兵找茬扫地出门都是幸运。
网上给我文章留言的说:“原来那个神密的小红门里住的是邢泓远家啊!她家旁边是印度尼西亚大使馆。文革前,我上学时天天经过这紧闭的小红门。”
与邢泓远同时被捕、被打成“马列主席青年党”主席的章立凡先生留言说西厢房被警察一家占了,东厢房被工人一家占了。但我记得是相反,我亲眼看见警察从东屋出来过。
章立凡先生说邢家是用三根金条从一堵墙之隔南屋的国民党降将、著名摄影师黄翔手中买的这座四合院我倒是头次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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