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杂事》31. 这里的自杀更多

王先强

香港人对自杀，不知是否情有独钟，好些人动辄就以自杀作结，终止生命，彷佛自杀是件乐事似的；这叫人扼腕叹息之余，也很有点不明所以，百思不得其解。

近年来，香港每年有近千人自杀，平均每天有约三人因此而死，自杀率介乎12至15之间，即十万人便有12至15人自杀死。死的人林林总总，有男有女，有老有幼；青年人自杀有上升趋势，其中包括年轻的学生，有小至十岁的小学生自杀的纪录；自杀的原因也多种多样，有因生活所逼的，有因学业压力的，有因情感纠结的，不一而足，总之就是有一点点的烦忧，便就寻死。怎死法？因香港高楼大厦多，大多数便选择了跳楼，拿出点勇气跨过窗口一跳，十秒八秒后便一了百了，轻松省事；或因跳楼有点悲壮，近年又兴起在房间或汽车里烧炭，以吸其产生的毒气，柔和一点的归去；当然，也有服毒致死的；死法也可算有点多样化，不同于乡下的单一方法：不是上吊，就是投水。这说起来，香港自杀的人可就不算少，且还是尽现人生百态的。

必须指出的是，香港基本上没有阶级迫害，没有各类自上而下的政治运动，没有将人扣上五花八门的类别，没有对人进行种种残酷的斗争，以至断绝全家生路，使之达至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只剩下自杀一途的；在这一点上，香港人是幸运的！因此，香港人没有因阶级、政治灾难而被逼自杀的；这少死了许多人！这也就减免了因这种自杀而特有的一种凄厉、悲苦和惨烈。这也是幸运！

当然，香港人的自杀，自也有其哀戚、伤情和残忍之处，因这毕究是以自己的手来了断自己，结束了一条生命，结束了一切了。不过，不得不承认，香港是有一定程度自由的，因而自杀也是自由的；有些人就是要选择死，心甘情愿的去死，欢乐归去，这与人无尤，毫无办法；在此景况之下，有些自杀还难免不是为了满足自已的欲望，从而刻意的追求某种意景，谱写某种浪漫的曲调，享受一番，然后踏上不归路，美美的走去呢；这就不免又给人留下凄美的感慨了。

张国荣，才貌出众，歌影双栖，是香港的天皇巨星，歌迷影迷成千成万，数不胜数，九七后复出，三年赚三亿，名利双收，是人上之人；他有豪宅，有名车，有金银珠宝，应有尽有；他与好几个美女谈过恋爱，也有帅气的男朋友缠绵，而且还会源源不绝，不至短缺，尽可痛痛快快的享受，让自己品尝甜美和满足；他有何所缺？没有！他不是过得很惬意吗？绝对很惬意！可是，几年后的一天，他西装毕挺，到中环文华酒店24楼会所，要侍应在阳台摆开茶位，坐下一边品茗，一边欣赏港岛风光，万般闲趣；其时，有朋友挂电话来找，他吩咐其在楼下等，说是不刻即到；不一会，他站起身，稳步的、从容的跨过栏杆，纵身跃下，直坠地上；他朋友等到的不是他，而是他血肉模糊的尸体！何以如此？有人说他患了严重的抑郁症；有人说他追求完满；众说纷纭。不管怎样，想必彼一时彼一刻，他的心灵该是充满着美丽，眼球看到的该是缤纷的色彩；他是何其安然的、欢愉的离去！

六十二岁朱男，六十岁张女，到湾仔利景酒店一房间，仰药自杀。他俩小学时同学，互相认识，后各奔东西，各自成家立室，三年前在同学聚会上重逢，互相倾慕，发展出婚外情来，不时择地相会，情意缱绻，云雨一番；张女颇高调，还常将与朱男合拍的亲暱照片公示，与众共享；后东窗事发，两家都对其行事有所指摘，不值所为，要其改之；两人甚觉为难，进退不得，想想不如共同赴死好了，于是，大概共同商议，做了准备，一起来到酒店，一起服药了；张女在服药之前，还将两人的甜密拍照放上手机网上，又写下深情的、颇有诗意的留言：六十岁无憾，有你陪我走！以此做一生的结语，让人遐想。可以设想到在服药之前，两人是怎样的、长时间的相拥、纒绵，不休不止，心头是怎样的洋溢着满足、幸福，在那似悠长实是短暂的、宝贵的时刻里，一举纵情享尽人生的快事乐事，然后心平气和的、舒舒服服的携手死去，去一个向往着的世界。他们的死，不是某种的美满和瑰丽吗？最终，男死女获救；但这已是后语，这里不说了。

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失去就不复得了，因而是万分珍贵的；一个人对自己的生命，一定得爱惜再爱惜的，也一定要爱惜再爱惜的，因某种困苦，或一时冲动，便草率从事，自我了断，那都是欠缺理智，太失责任了。即便是被人迫害至极，走投无路，也不该自杀，而是应硬挺下来，待到有时，看迫害人的人消亡，那不就更有其意义！所以，该反对自杀；反对那样这样的自杀！

当今，有被逮捕的人，为防被自杀，会通过各种渠道发表一个声明，说自己在监狱里决不会自杀，申明其志，告之天下，以免他日死得不明不白；这就很有骨气！

不过，有一种自杀，却是值得商榷的；那就是患上绝症，或是年老致废，医无以医，救不能救，只在苟延残喘，自己辛苦，拖累别人，又浪费社会资源，这就不如快点死、自杀死好了。立一条法，设一个机制，用来处理这种自杀，并协助完成自杀，就是安乐死。我是赞同安乐死的；人终究有一死，到了该死的时刻，就坦然的死掉罢。

可惜，目前世界上没几处是可以安乐死的。瑞士的安乐死，路途遥远，且还得付费港币八万元，成本太高了；死的成本应该是低亷的。

香港人的自杀，不知是不是也有一种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