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笑传》第二十一回 一物降一物

彭海

第二十一回 一物降一物

武二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完成哥哥的遗愿，报仇。传言不能听，传言传递的复仇难度太高太高，想都不敢想。既然亲口说的是洪七，那就是他，这个对口。整个阳谷的叫花子见了武二都如同老鼠见了猫。武二修理叫花子特别有一套，大概是得到了哥哥的真传。哥哥是偷，弟弟是敲。而且还真能敲到钱，屡屡得手，不佩服都不行。

洪七已经得知武大过世，精神状况开始明显地好转。这一好转，恐惧感随之而来。来得那么真切，那么随意。武二康复的消息在阳谷县不胫而走，武二复仇的消息在阳谷口口相传。武二！这个令叫花子不寒而栗的名字时常叫洪七从噩梦中惊醒。郎中说，这是神经衰弱的典型症状，不利于精神分裂症的好转。洪七已经不敢再对钓*鱼*岛有非分之想了。

所谓冤家路窄，可怜的洪七转弯抹角地躲还是遭遇上了武二。武二还穿着制服。洪七见势不妙，顾不上年事已高，拔腿就跑。老丐的狂奔引来了围观者，不明真相的群众开始嘀咕，这是为什么。有的群众说，这是一个义丐，为非洲灾民义跑。那后面那个城管的是怎么回事？那你还看不懂？城管的那个要把他抓回收容站。支持义丐，给他捐钱，抵制城管，给他设置障碍，使绊子。

一直追到海边的一处悬崖峭壁，惯性作用，洪七没收住脚步，掉了下去。悬崖下面，波涛汹涌。生还的几率很低，除非上帝救他。

武二得胜而归，意气风发地回到了阳谷。

带着荣誉去找西门庆，半路上碰到了梁中书。梁中书说，安道全把你咬出来了，这个事不好办。武二说，多少钱？梁中书说，关系价300两，一分都不能少。武二说，后天送你家里去。梁中书说，后天我有事，明天吧。武二说，好。

逸青楼西门庆的办公室里，武二求见，跟西门庆攀攀亲戚。

武二建议包身价2000两，我们合作，你给我2000两，这样你省1000两。

西门庆说，这样的话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送客。

武二有点恼，态度又急燥了，说，我刚报完了兄仇！

西门庆不屑的看了一眼武二，说：“你哥哥不是洪七咒死的，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你哥哥死于肾功能衰竭，那天是皇帝命令风尘女一齐上的。不是潘金莲求情，你哥哥恐怕会当场毙命。”

武二：“洪七不是这么咒，我哥哥怎么会这么死？”

西门庆：“我说你！跟我来这一套？连杀你哥哥的真正元凶你都不敢找，还敢跑我这要银子？”

武二亮出了杀手锏：“你这是污蔑皇上，忤逆之言！”

西门庆：“话是我说的，没错，告我去吧，哪个机关受理了你的诉状，我都算你赢。”

武二愤愤不平地从西门庆的豪华办公室走出来，满脑子都是300两的悬疑纠缠着他。怎么办？结婚时日不长，没多少家底，扈三娘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日子过得。抓几个叫花子现敲？鞭长莫及。找嫂嫂借吧。

潘金莲看见小叔子失意落魄就知道不好，又来借钱了，并且借钱没有还钱的习惯。武大有藏钱的习惯，能藏哪去呢？喜欢埋，就是为了防武二。

人在焦急的时候，下意识相当准确。潘金莲道出的迹象令武二郎突然间恍然大悟，连再见都没说直接就往家里跑。对，后院，自家的后院。自家的钥匙武大有。武大会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到那里去埋，那里最安全。对，生意忙的时候扈三娘去帮忙，尤其是中午。自己中午从不回家，大哥是知道的。而且回到家里发现自家种的小菜地好像老有一个地方经常翻新，会不会就在那里？大哥在天有灵，仇已报，应该就在那里。

回到家，锁上门，挖！

功夫不负有心人，挖出一个包裹。哈哈哈！足有纹银千两！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哥在天有灵，谢大哥！取出300两，剩下的还埋在那里。扈三娘知道了，也不是个好事。这年头人心隔肚皮。西门庆出的不用多，到500两，这个娘们准得跟我闹离婚。哼！

进梁中书的家门还得备上零钱，一两银子，禀报费。不收？怎么回事？武二看了看天色，太阳确实就是从西边落下的，明天从西边出来？不太可能。并且梁中书的管家似乎早有准备，说，武队，梁大人在书房正等着呢。武二心中暗笑，这是等着大的呢，收小费的靠边站吧。

梁中书正在读前朝宰相吕蒙正的《寒窑赋》。直读得摇头晃脑，欲罢不能。

却听：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武二虽识字不多，但是遇到这种情形，需要跟着摇头晃脑，故作陶醉，必要时甚至可以酩酊大醉。可是懵懵愣愣的，不知梁中书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先把三百两银子放下，得当面点清，翻脸不认账怎么办？

：“梁大人，武二这厢有礼了！请梁大人笑纳！”

梁中书：“盖闻：人生在世，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邦；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颜渊命短，殊非凶恶之徒；盗跖年长，岂是善良之辈。尧帝明圣，却生不肖之儿；瞽叟愚顽，反生大孝之子。张良原是布衣，萧何称谓县吏。晏子身无五尺，封作齐国宰相；孔明卧居草庐，能作蜀汉军师。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韩信未遇之时，无一日三餐，及至遇行，腰悬三尺玉印，一旦时衰，死于阴人之手。
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风尘女子，时来配作夫人。”

武二：“梁大人高风亮节，武二敬佩之至！武二孝敬大人的300两，请梁大人查收！”

武二转身欲走，猛闻梁中书又是高声朗诵：“青春美女，却招愚蠢之夫；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妇。蛟龙未遇，潜水于鱼鳖之间；君子失时，拱手于小人之下。衣服虽破，常存仪礼之容；面带忧愁，每抱怀安之量。时遭不遇，只宜安贫守份；心若不欺，必然扬眉吐气。初贫君子，天然骨骼生成；乍富小人，不脱贫寒肌体。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注福注禄，命里已安排定，富贵谁不欲？人若不依根基八字，岂能为卿为相？
吾昔寓居洛阳，朝求僧餐，暮宿破窖，思衣不可遮其体，思食不可济其饥，上人憎，下人厌，人道我贱，非我不弃也。今居朝堂，官至极品，位置三公，身虽鞠躬于一人之下，而列职于千万人之上，有挞百僚之杖，有斩鄙吝之剑，思衣而有罗锦千箱，思食而有珍馐百味，出则壮士执鞭，入则佳人捧觞，上人宠，下人拥。人道我贵，非我之能也，此乃时也、运也、命也。”

武二心里说，送算熬过来了，赶紧拍：“梁大人真乃我朝栋梁！武二敬佩！小人奉上纹银300两，略表寸心！望大人笑纳！”

梁中书正色地道：“ 嗟乎！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
武二：“谢大人！小人先行告退！谢大人！”

武二拔腿欲走，忽听梁中书高声断喝：“武二，汝意欲何为？卿卿朝廷命官，岂可做此蝇营狗苟、鸡鸣狗盗、贪赃枉法之苟且之事乎哉？何其肮脏下流乃尔？欲陷本官于不义不贤不廉之境地乎？汝意欲何为？”

武二心中暗自大惊，苗头不对。多年的职场经验告诉武二，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这个关头若是把握不住，仕途就全部断送了。

不及细想，武二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泪俱下：“梁大人，武二追随大人多年呐！请大人救小人一命啊！大人您可不能撇下小人不管哪！我总共收了安道全100两吶，大人，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呀，这300两我都是借的，请梁大人救命啊！”

梁中书叹了口气，说：“武二，本官是爱莫能助啊，我一直帮你，哎，假如本官一个人说了算，莫说300两，就是分文不取，那又如何？你我情同父子，我岂可坐视不管？唉，现在的形势你又不是不知道，唉，算了，别说了。”

武二：“大人请讲！大人，您给开个价！武二拳拳赤心，日月可鉴！”

梁中书：“唉！武二呀，你有所不知，这事本官办还得托人，这一托人，怎么也得1000两吶。”

武二瘫坐在地上，心中默叹，梁中书这是能掐会算呀，1000两可是刚挖出来的，这才几个时辰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