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

作者：马青

离开团队

隐居深山

和白猫黑猫一起侧身房檐

孤独

郁闷

冷

失眠

形单影只

撒娇

咧开嘴笑，牵强得

像哭

故作可怜

可爱

镇定

假装呼风唤雨

威风八面

吹嘘内心和谐

假装忘记烽火台

忘记战鼓

忘记硝烟弥漫风驰电掣宝剑出鞘的昨天

忘记战死疆场的伙伴流泪流血的眼睛

忐忑

理性

简单

快乐

轻松

阳光

心态好

觉悟高

有政治智慧

不反抗

不怒吼

不发杂音

不和白猫黑猫交头接耳

不抱怨房间低矮空气稀薄光线阴暗天气闷热草料腐臭难闻

低眉顺眼

随时认错

眼睛紧盯地面

慢慢腾腾

瞻前顾后

大气不出

中规中矩

不走极端

不多言多语

穿金戴银

如侍女宠臣小妾一般认真揣摩领会学习贯彻执行

主人一个眼色一声呵斥背后的意图和暗示

等待主人施舍

附和主人

取悦主人

任由主人逗弄领导

向主人卖笑

和主人走同一条鲜花盛开锦缎铺就的道路

主人指左；就向左

主人指右，就朝右

感谢主人皇恩浩荡

感谢主人不杀之恩

预判主人下一步走向

不说主人坏话

任由主人代表

和主人一起摸石头过河

绝不和主人分道扬镳

做主人恩赐的梦

被主人脑控

忘记“我”

自己

忘记锥心之痛

刻骨仇恨

忘记对胜利的渴望

出卖灵魂

甩开野性

勇气

胆量

胆识

信念

尊严

反骨

呐喊

好奇心

放下自在看淡看透随缘

不哭

不悲伤

雪藏当年沸腾的热血

尘封年轻气盛时，仗剑走天涯的梦想

对万里星空的邀请视而不见

嘲笑云上漫步的翅膀

讥讽满地撒欢的鹿角

劝告挑战光速的猎豹

告别战场

避开狼群

悬崖峭壁

躲开陷阱

远离血光之灾

远离无法预知的危险

要荣华富贵

爱惜油光水滑养尊处优的皮毛

不和灰尘汗水泥浆冰雹惊雷为伍

不以暴制暴

不会被主人约谈

不会被主人关禁闭

不会流血

挂彩

不会出意外

优雅

文艺

接受圈养

享受鞭打

享受主人谩骂

爱上暴君强奸

曾经

你是匹战马

信仰自由

琴心剑胆

和无数战友一起

嘶吼

飞奔

仰天长啸

勇闯激流险滩

征服崇山峻岭

鄙视笑话暴风雪

追赶闪电

和鹰赛跑

和黑夜打架

和剑雨肉搏

安全

苟活

保命

功利

现实

不折腾

认为走向自由的路太远

通往自由的路太累太过血腥

认为命最重要

说自己没有敌人

教育孩子听话乖巧顺从

为了一口人血馒头

不敢打嗝儿

放屁

不燃烧自己

不怀念自由无疆的家园和故乡

不要干净水

不要透明香甜的空气

连转过头，赶走身上的蚊子，都不敢

画地为牢

坐井观天

在主人设计好的不能跨越出去的四边形内表演自由

说时机不到，翻不了天

远山和黎明的呼唤

吹亮黑夜的号角

冲破音障的巨响

听不见

看不见

闻不到

不激动

不冲动

在百般讨好主人中，走向加速苍老的暮年

选择性失聋

选择性失明

自宫声带

自阉视野

假寐

放弃今天

相信未来

与世无争

跪求主人的鞭子变细变软

跪求和主人对话

跪求主人多赏赐一块面包

跪求主人的枪口抬高一寸

跪求自己的蜗居稍微宽松一点

等待主人慢慢纠错

等待天降奇兵

天降英雄

等待下一个恩主下一个圣人下一个明君

等待重返草场重新撒野

乞求主人在不断变脸的变脸秀中承诺的蓝天白云下的盛装舞会兑现

向套马杆和枪拴下跪的奴才、奴隶

向子弹和面包契约下跪的懦夫、犬儒、吃货、宠物、猪民

曾经浪迹天涯的盗火者

其实，你可以跳进战壕，拥抱战友，拥抱最初的梦想

和剑一起，和风一起，和狂奔的热血一起，策划一次

推倒高墙

推翻鞭打呵斥奴役

推翻流氓暴君的

私奔

风在狂啸

血在奔腾

蝴蝶卷起龙卷风

浪花和浪花牵手拥抱

门闩腐朽脱落

地基溃烂

酒杯和酒杯远握

东南西北的火炬围成一团，一步紧接一步地

缩小包围圈

战马，听见没？！

想没想过，从头再来？！

2016年4月6日 于中国大陆 四川成都犀浦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