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杂事》34. 喊打喊杀

王先强

都说香港人文明，谦让，有礼，是谦谦君子；这说的不错，但只是说了一半，另一半当该是：粗鲁，暴戾，蛮不讲理，动辄喊打喊杀。只见好，不见坏，那是片面的。

喊打喊杀，是粤语词汇，算香港独有，为香港某阶层人常说的用语。其意思大约是：毫不讲理，恶语相向，以打以杀来恐吓对方，甚至最终真的刀棍相见，流血作结。这喊打喊杀概括了人的凶恶形象和卑劣行为，描绘人品之败坏；骂人，吓人，当然的也属于喊打喊杀之列。在遇到粗暴的骂人的场景，人们就会说了：喊打喊杀的。至于互相殴斗，头破血流，那就不用说了。

香港骂人之事，屡见不鲜，有时只因一点小事，竟可以大骂一场，例如，走路慌失，碰了对方一下，就有可能挨劈头劈面的一顿大骂；至于动真家伙，搬来刀棍，厮打一回，喊打喊杀声震天，立时血撒当场，也是时有所闻。这种的厮打，许多时候是帮派之间的开片，也可算是香港的一种特色。开片，也是粤语，就是打大架的意思。这一类的喊打喊杀，有时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一辆巴士，戴满了人，从沙田马场开出，直往大埔墟，路上急行车，左拐右弯，又急煞车，把车上的人颠簸得东斜西倒的，到了一个急转弯处，一个急煞车，不幸地，巴士翻倒了，车厢严重损毁，致使19死，65伤，出大祸了。怎搞的？这得从头说起了。原来这巴士司机陈姓，在沙田马场站时，因迟了五分钟开车，就被车上的乘客以粗言秽语辱骂，骂个狗血淋头，因之陈司机很不服气，在斗气，于是开急车急煞车，以此来回敬乘客，不想这就出了事，死伤了多人。当然，陈司机有责任，职业道德欠缺，应受谴责，也难逃惩处，最终落了个牢狱之灾。但是，细究源头，还不是因众言纷纭，不节制的指骂而埋下了祸根的？开车迟了五分钟，就该骂人了嚒？所以，那些辱骂陈司机的人，也该负有很大的责任；你不该骂人！不骂人，这大祸就免了。那些死者之中，倘也有骂陈司机的，那么，他的死，也可算是活该；伤者也如是。

巴士司机工会的发言人，曾公开的诉苦，说巴士司机是乘客的出气筒，动辄被骂，甚至挨打，屈辱之极，苦不堪言。这说的是事实，确是如此；某些香港人就是喜欢搬弄是非，爱喊打喊杀。

我在做七品芝麻官的时候，也遇到了喊打喊杀的人。我手下有十个员工，不能短缺，少了就不好安排工作了。有次有人请辞了，我立即贴街招聘新人。有人来应招，但都不大理想；有天又来了一个，姓姚的，还算年轻，看去人也算老实，商谈之后，我便决定聘请他了；临尾，他提出了个要求，说腰有点问题，每个星期得有半天去医治，要我批准他有这个治病的时间；我问他是甚么病，有没有医生证明；他说是小病，很快就会好了；我想，也算是员工了，就宽待他吧，于是我答应了他，但以两个月为限期，不要超过限期；他点头称是，便办了手续，正式上班了。后来我了解到，他其实并无病，每星期要的半天时间，是回家去休息、做家务的；显然，他耍手段，占便宜，并不老实。两个月的期限到了，我问他病好了没有？他说还不好，要我继续批准他治病时间。我说，不行了，不能没完没了的给你时间了。他听后很不高兴，过了一会，居然冲到我办事处来，大发威风，大骂粗语，喊打喊杀，要挟我非给他半天时间不可，不然，就不放过我。我当初好心关照他，却得到这样的报应，岂有此理！还有一个员工，姓王的，到退休年龄了，只好请他办退休事项了；他却不依，要继续干；我劝他，说不行，因为这是规定，得照规定办理；不想，他竟发起飊来，大吵大闹，喊打喊杀，要动手打我，说是我在搞他的鬼。后终是办了退休，我念他或是家庭负担重，得有工做以维持生计，便又好心介绍他到我朋友那边去干，因那边的要求低，他还可以再干些日子；想不到，他到了那边，又要打我的朋友。这真不可思议！

我每早会到一个公园里，在一个足球场边做体操运动，香港人称之为晨运。有个约四十岁的瘦男子，就在足球场中间沿着地上划的那个大圆圈转圈子，也是在晨运。有一天早上，一个老人经过大圆圈那个地方，忽被那个瘦男子没头没脑的大骂一顿，说老人有眼无珠，侵占了他晨运地盘，喊打喊杀的，赶老人走；又有一天早上，一个女人扶着个行走不便的男人，经过大圆圈那个地方，同样的又招那个瘦男子破口大骂，说你个拐子佬竟走来我的地方，我撞死你可不负责任呀，喊打喊杀，将两人赶走。这可把周围晨运的人，都看得眼瞪口呆，怎么那里成了他的私家地方，别人都近不得呢？这不是毫不讲理，太过霸道了？从此之后，知情的人，都远远的避开那个瘦男子了。我看在眼里，真感慨无限！

我跟很多朋友谈起喊打喊杀的事；原来他们也大都有这样的经历，有同样的感慨。我们的共同的认识是：一、对那些大摇大摆的、一脸凶相的人，避之则吉，免招麻烦，不然，就要吃亏；二、小心那些肚藏诡计、眼露狡滑的人，不要轻易上当，以免恩将仇报，得不偿失。

喊打喊杀，是香港人丑陋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