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白洋淀（三十七）
陶洛诵
冯小双是师大女附中初一的学生，工人出身。我和她相识很有戏剧性。
68年冬天，她和学校一个女孩到我家抓我，那个女孩一点儿没给我留下印象，她站在我家院子里说了一句给我留下印象很深的话：“你们家虽然是个破落户，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个小姐！”她胖胖的脸，皮肤粗糙，额头宽大，短头发，单眼皮，眼睛不大，小肉头鼻子，她的表情很调皮，没有恶意，抬眼笑着看我说的，似乎在征求我对她说法的同意。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我在学校宿舍楼被扣压五天，西城公安分局有个刘提审来了几次，他让我交出赵京兴的“哲学批判”，那是赵京兴送我的生日礼物，不交不放我，刘提审说：“如果他写的正确，我们还会照着做的！”
他们看了看，里面没有他们需要的东西，后来还给赵京兴了！
在扣压我的过程中，日夜看守我的女孩没有小双，因为她那句话我记住了她。
再见她是14年后的1982年，赵京兴和她成了社科院出版社的同事。
她见了我惊呼：“你们俩怎么还在一块儿啊！我以为你们早就分开了！”
在这篇文章里我想着重讲讲小双的故事。
小双的语言生动活泼有趣，她提起柳燕当年的同班好友、大家公认的小美人李宝强说：“她就跟小妖下凡似的！”提到赵京兴：“他是屋子里长出的莴笋！”当她知道赵京兴想甩我，她低头沉思道：“你还是挺富有的！！！”
谈话间她说：“我什么没见过！”我的理解是她认为自己对社会阶层、人情世故懂得多些。
这么个聪明伶俐懂得眉眼高低的小双竟然在第一次婚姻上也栽了个大跟头。事情是这样的：
小双找了个瘸子结了婚，理由是高尚的，残疾人值得同情关爱，小双认为这是爱情。
每次同房小双却不由自主大哭，后来实在过不下去，只好去申请离婚。
这里有两点需要多说几句。一是党的报刊长期宣传，记得有个叫麦贤德的残废军人，大脑被打伤了还能背诵毛主席语录，有个女青年主动嫁给了他。这类女青年成为一些女孩争相效仿的榜样。
文革中，我办的“中学生动态报”里一个成员北大附中高三的杨盘芳同班女生被一个假冒双目失明的复原军人所骗失身，知道真相后痛不欲生。盘芳和几个女生看着她防她自杀。
所以，小双的失误在我们时代不是个别现象。
第二，小双申请离婚的时间先于遇罗锦离婚案大讨论之前，当时离婚是件极难的事。我们银行有位叫张克俭的同事，与太太双方都同意离，组织上还是顽强地做了劝和十年的工作。离婚当时被认为是一件极不体面的事情，甚至影响所在单位声誉。
小双离了，和一个爱她的健全的厨师结了婚。并有了可爱的儿子。
前几年在Google上查到，小双是博士生导师，研究课题是农民工和保姆等。有一条信息是小双自己写的，作家王小波去世后，她到事发地点把王小波的头放在她腿上，替王小波理顺头发。今天在Google上查到，她和李银河共同调查北京的离婚现象。
很想念小双，和她聊天应该和以前一样有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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