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4月号-百草园 王先強简介 王先強文章检索

 

 

《香港杂事》1. 住

 

王先強

 

开头语:我写完《历历在目》之后,便又写了这辑40篇的《香港杂事》,今起逐篇刊出,以飨读者。我写的,大都是些身边的、鸡毛蒜皮之事,加上些琐议,零零碎碎,实属微不足道,所以算是杂事;我只是在想,倘若从这些杂事中,还能窥视出点香港以致香港人的概貌来,粗知香港一二,那便就是其意思了吧。谢谢!


 

香港的人太多,还有人不断的挤进来,住屋不难才怪!住的问题,在香港是个大问题!


 

香港遍地高楼大廈,放眼望去,一列列,一排排,简直是密不透风的;它们互竞比高,插向天空,色彩缤纷,美不胜收,让初来乍到的人吃惊,赞叹香港如此的繁荣。

这些高楼大廈,除用作商业用途的之外,便都是给人住的了;那么,香港人该是人人有层楼,有个安乐窝,住得舒服的了。

想不到的是,许许多多的香港人,竟是沾不到楼的边,只能站在楼外望楼兴叹,做楼外人,无处可住!何以如此?一、楼虽多,但楼极贵,一般人买不起;二、楼租也贵,一般人也租不起;这么着,一大帮没钱之人,就不用想自己有资格进楼上楼了。在此景况之下,为了有个一宿的地方,不少人便是住笼屋,即是将双层床围起铁丝网,成一个笼,在中间开个有锁的门,开门爬上双层床铺便睡,离去便锁上床门,这床就是屋,谓之笼屋;租一个笼屋,花钱可以较少些,不用负担太重,才勉强住得起。更多的人,却是只好住木屋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香港,是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木屋的。

我七十年代末抵达香港,身无分文,就为一个住之处而伤透了脑筋。兜兜转转,毫无办法,最终我也向木屋打主意。我向两个朋友,各借了五千元,加上我打工储蓄起来的六千元,共一万六千元,到钻石山去,买下于半山腰一处斜坎边、似是摇摇欲塌的一间小木屋,才算是住了下来。木屋,我也不能买好一点的,因为那都得在两万元上了;我没那钱。

当时,钻石山的木屋,一间连一间,高高低低,鳞次栉比,布满了几乎整个山头,是香港一处颇具名气的木屋区;在一个遍布高楼大厦、繁华昌盛的都市里,居然有着这样的木屋区,也蔚为一大奇观。

我的木屋在斜坎边,那是用石头倚坎随意筑了个不大的框,在内倒了杂物垃圾,再在面上铺了一层黄土,成了个小平台,然后在四角竖起木条,围上铁皮,盖上铁片,成了的屋。木屋的门开在土坎上,那上边有路,还另有屋;我在外开了门,得走下几级土阶,才是我的、摆下一张双人床之后、空地已不多的正屋。我住下后,最为烦恼的,就是必须不断的跟蟑螂、老鼠等做斗争,因为那些家伙实在是太多太猖獗了,有时晚上,十数只老鼠就在地上操兵、跳舞,嘈吵得让我睡不着;有时下雨天,还会有大蚯蚓钻出来,在地面蠕行,至于蚊子飞虫之多,就不用说了。不过,两面有三个窗,外面无遮挡,山风徐入屋,倒是无限清新、凉爽;晚上,我坐下来,伸伸懒腰,由风抚面,一读报纸,或看电视,宁静致远,天广地阔,却又不能不算上是一种极大的享受──好一处世外桃园;再加上不用交租,大大地减轻了负担,自是获益良多了。我所苦苦追求的自由,不就在此?

我在那木屋里住了六、七年,经历了两次大火灾;木屋怕火,火灾是大劫难,一烧变清光!第一次大火灾时,熊熊大火就从我的屋边烧过,却点不着我的屋,将我的屋保留了下来,真是个大奇迹,不知是否青天眷顾我?大火过后,我前边的屋全烧成灰烬,展现一片开阔地,我倚窗远望,就更心旷神怡了。第二次再来一个大火灾,这一回,我的木屋就劫难难逃了,终付之出去,烧得渣也不剩,损失惨重!

有人说,是殖民政府故意放的火,将木屋烧掉,把人迁到另地,好腾出土地来,以作发展;这说得颇有理,我有点相信。不过,无证无据,也只是说说而已。

木屋烧了后,我被安排去住郊区的临时房屋区,那是政府搭建的一排一排的木屋,环境稍好,但终究也是木屋。住了一年多,我终轮候到了公屋,得以配给,可以进楼上楼,有个安定的、较好的住所了。

有人逗弄我,说我中了六合彩二等奖。六合彩是香港唯一的彩票,很难中首奖二奖的;中二等奖,一般可得百几十万元。这逗得也贴切,因为我前后折腾了近十年,才配得了公屋,可以长久居住下去,也实在是难得的,确实似中了六合彩二奖。

所谓公屋,就是政府出资建的住宅,早期起的十层八层,较为简单,随着改进,后起的数十层高,美轮美奂,以亷价租给合资格的市民居住,解决香港住屋难的问题。

毋庸置疑,殖民政府创始公屋,是一大德政!

回归之后,特区政府煞费苦心,想延续这一德政,仍大作房屋、包括公屋文章,甚么八万五、重中之重、填大海索地建屋等等,吵个不休,一浪高过一浪,彷佛要派给香港每人一套房屋似的;不想越吵越坏,越做越栽跟斗,又出负资产,又停建居屋,楼价更贵,变成更多的人上不了楼,更多的人在排队轮候公屋,怨声载道,怒气冲天,德政翻转成反肚政!

现在没了笼屋,没了木屋,却出了劏房,没屋住的人便都去挤劏房,就像沙丁鱼挤罐头般的;再过些日子,出的料会是一层一层的、重迭着的棺材房了,只好睡棺材房了。香港就是这么个发明奇特物体、创造奇特名词的地方,其日新月异不停变幻,让人目不暇给。

其实,香港起公屋,是不断的在增多的,不过,香港的住屋问题,过去难,现在更难,是永无法解决的。为甚么?因为人口增加速度太快,无论怎么赶着起屋,也仍是供不应求。之所以太快,是因为如今除了香港本身人口的自然增长外,还有内地的源源不绝的来客:每天有150个名额的人过来定居,说是家庭团聚,其实许多是以假结婚的手法过来的;其次是以甚么投资、吸引人材的名义吸收过来,数目不太详;想来还会有的是,通过暗道过来,这属于内人讲不出、外人不可知之类别,无法可说无数可计,心知肚明吧;近年的、这来者之中的许多人,抵港之后,第一就是申请综援,要钱,第二就是申请公屋,要住。统合起来,钱或还可派,屋,就难了,要起多少房屋才够住呀?

不讲人口增长,无法控制人口增长,而只顾去赶着起屋,那实在是越赶越忙,到头来还是瞎忙一通,于事全无补!

如今,说香港无地,要去填大海,向大海要地起屋,等着瞧吧,看能干得出甚么来?除非把半个太平洋都填了,都拿来起屋,那或许会解决些问题。

香港的人太多,还有人不断的挤进来,住屋不难才怪!

住的问题,在香港是个大问题!

我经历过住屋难的阶段,知道那滋味不好受,因此,我能体会到那些住不上屋的、许许多多香港人的苦况,很同情他们。愿他们终会有楼上,风雨不动安如山!

 
分享:

相关文章
作 者 :王先強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19年4月5日16:21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