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杂事》29. 要赚内地的钱

王先强

内地改革开放，香港有人便一古脑的往那里跑；有将工厂搬上去的，有拿钞票去投资的，有去买地买楼的，大概都是想着去赚点钱，满载而归；这不仅带去了资金，还带去许多西方先进生意经，繁荣了那里的市场，也教会了人家做生意，做出了贡献。不过，人家也有人家的精明，也想赚钱，也要富起来，能那么容易的就让你赚吗？这就生出许多故事来了，有人要铩羽而归了。

我有个朋友姓汪，姑且叫汪荣吧。1993年，他五十七岁，拿了半生储蓄三十多万元，到深圳的国都商场，循合法手续与国都地产商签订买卖合约，付清价钱，买下一个商铺，订定当年年尾最后一天收货。他想，收到商铺，就用来做点小生意，赚点内地的钱。

然而，过了四个年尾的最后一天，汪荣仍然收不到商铺。

国都地产商已将全部商铺逐个拆卸，并成一个大商场，改装成一个大娱乐城，自家做起生意来了。原来，国都地产商已将商场的产权转让给了国都集团，并由国都集团到国土局去申领了房地产证，换了公司了；不过，两间公司都属同一个人，叫陈展茂的所拥有；这就是说，玩了个转让的招数了。

汪荣不折不挠的还是去追讨商铺。一个自称副总经理的人，对他暗示：陈展茂是市里的一个书记，上有后台，下有人马，任谁也不怕，你不要自找麻烦了。

1997年，汪荣告到区法院，获胜诉。但是，国都地产商不服，上诉到中级法院，判出来的却是，汪荣变成败诉了。汪荣再上诉，大概是因为有多个商铺被拆，大家都在告，有所影响，所以中级法院又发出裁定书，裁定：撤消原判决书，发回区法院重审。2000年，区法院再审案件，汪荣再得胜诉；法院并严正指出：国都地产商将商场的产权转让给国都集团的行为，是非法的，因两间公司同为一个人所持有，这种花巧，不但侵犯了原告人的合法权益，还骗取了国土局的房地产证，后果恶劣，应予谴责，加以纠正；因此，国都地产商必须在判决生效后三十天内将其商铺交给汪荣，同时支付违约金；撤消国都集团所申领的房地产证。这是极公正、严明的判决了！

汪荣依胜诉的判决立案执行庭，终使国都地产商把商铺重新间隔了起来；可他到国土局去申办房地产证，却又碰了壁，人家不给办，原因是那物业已「钉契」，不能办地产证。不久，商铺又被坼掉了。他只好又向区法院求助，法官喃喃的说，我都没了办法啊！

汪荣再次向中级法院申诉，答复两点：一、你的案子，我们研究研究；二、办不到房地产证是你与国土局的问题，你得积极的去办呀！这时已是2006年了。

依中级法院所答，汪荣又到国土局去申领商铺的房地产证，答复是：国都地产商于2003年已将国都商场转让给君豪公司，已办了房地产证了，因此，你的申请无法成立。再一次的转让，多了个君豪公司？

2008年，大概是中级法院研究有了结论，并指示下属宣布结果吧，区法院再审汪荣案，公布四点：一、汪荣1993年与国都地产商签订的国都商场买卖合约是合法有效的，应受法律保护；二、但是，2003年国都地产商将国都商场转让给了君豪公司，并已办了房地产证；三，因此，国都地产商已无法履行与汪荣所签订的买卖合约；四、也因此，汪荣已无法取回那个商铺，再追讨也毫无意义。据此，判决：一，撤消本院2000年关于汪荣案的判决；二、驳回汪荣的全部诉讼请求。

汪荣五十七岁的时候，用了白花花的银子，在深圳买了一个商铺，却收不到货，打了十五年官司，上下奔走，费尽心机，到头来仍是一场空。此时他已七十三岁了，眼尾辐射出来的皱纹，密集而细长，几乎伸延到了下巴，脸容枯槁憔悴，毫无血色，精疲力尽了，看了让人难受。

想赚内地的钱，不是容易的事。人家悄然说的，那是书记，上有后台，下有人马，任谁也不怕，你不要自找麻烦了；看来，这是真心话。汪荣不认也得认了，送出去的银両，就当做是对改革开放的贡献吧！

我还有一个朋友，黄姓，在内地付钱买了一层楼，却被人霸占去了，收不到手，也只好到处追讨，打官司，也是折腾了十多年；他的运气好点，花了一番心血之后到底把楼收了回来。他很不忿气，还去追讨十多年的「租金」；他说收到钱后，就请我吃一餐极其丰盛的饭；关于这一点，几可肯定，他绝不能成功了。我不指望能吃上这一餐饭！

这样的案子，在香港还很有一些；他们曾互相串连，互相献计，结伴上访，但大都无功而还，落得个铩羽下场，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