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的故事(十三)
陶洛诵
凭我的政治嗅觉,不看“出身论”我也知道罗文想干什么。我奇怪的是我爸爸,社会上对“出身论”一文反应强烈,说“中学文革报”是地富反坏右的喉舌。爸爸也听说了,他知道我和罗文是朋友,并且我从新疆回来,罗文妈妈请我吃饭,我妈妈爸爸也回请了罗文。
我妈妈跟我爸爸说:“洛诵是不是喜欢遇罗文?”我爸爸说:“不会吧!”
爸爸让我把“出身论”拿给他看看。他仔仔细细研读了一遍,对来找我的罗文说:“我看没有什么问题。”
我心里暗暗称奇,觉得我一向佩服的爸爸水平不过而而。他已经不了解我们这一代在想什么了!等他明白过来,一边打我一边说:“她的反革命骨头硬得很!”
“出身论”罗辑严密,层层说理,先阐明概念,第一,出身不等于出份 第二,党的政策是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政治表现。针对地主富农本人,而不是他们的孩子。第三,社会影响大于家庭影响。
敢挺直腰杆,面对面跟凶残的纳粹法西斯红卫兵及其后台叫板得要多大的勇气,遇伯母有天忍不住带着焦躁的情绪对我们说:“捏死你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她还举手做捏状。
遇伯父性格沉静,他对我说:“罗克是咎由自取。”
罗文有一天对我说:“有人说,你必须经过痛苦的经历才会成长,你一定以为这是我哥哥说的,可是我告诉你,这不是!”
我很明白在思想认识上,我刚刚开始,对于苦涩的生活,我也刚刚开始品尝,但我知道,他们在做着我想做的事情,我有责任帮助他们。更何况,我确实有些喜欢罗文,他们一家也都喜欢我。
那时候,罗锦在北京郊区良乡劳改农场劳动教养。罗文和小弟弟罗勉骑自行车去看她,遇伯母嘱咐他们:“带上你姐爱吃的芝麻酱!”
我感到他们一家人非常相亲相爱,知道孩子们从事着危险的事业,虽然担心,实际行动却很支持,罗文家实际上是“中学文革报”的大本营,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有位名叫孙钢的沈阳高三年级的学生,在血统论最猖獗时,与学校红卫兵做过坚决的斗争,他看到“中学文革报”,跑到北京费劲找到遇罗克,他说他一定要见“出身论”的作者。罗克出事后,他在沈阳被判刑十五年。他现在在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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