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解放碑到宽巷子，成渝美术双百名家双城展》素描(之一)
作者：马青
 《野草滩，梦幻之旅》
戴帽子的
把帽子拿手上沉思的
小洋楼一幢紧挨一幢
红旗举起红太阳
果篮硕大
硕大的苹果花生葫芦玉米在大得异常的果篮里
表演丰收的喜悦和吃不完用不完花不完的
“和谐社会”的“盛世”幸福
汽车有的是座位
只要一迈步，就能和众人一起，和集体一起，和国家一起，挤上
奔向共同致富奔小康的速度
无人盘问、阻拦，学骑自行车的少年
开心地和风赛跑
孩子们背着书包撒欢
衣着整洁工人，或者，农民模样的人，围在火锅周围
等待诱人的色香味沸腾
这口锅很大
不仅大，你完全可以说它巨大
无数猪无忧无虑地散步
遮阳伞保护投奔它的灰尘和
汗水
每个人都开心，面色红润
充满正能量
没有面黄肌瘦
担忧、痛苦、悲伤、疑惑更不见踪影
在哪儿见过这场景？
梦里！
关于几十年前，关于五十年代大跃进、大炼钢铁、人民公社、反右、“文革”那个梦
你依稀记得梦中的你很痛
锁链拴在你的身上，你低头下跪
口号、毛主席语录、最高指示、忠字舞、大字报，漫天翻滚
年轻稚嫩的声音高唱：“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革命师生齐造反，文化革命当闯将。要革命的跟我走，不革命的滚他妈的蛋！”
你想冲出红海洋，冲出红卫兵小将手中挥舞的红旗、党旗
冲出“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铁勒进你的心肌
血，不听使唤，流出你的眼眶
你真以为你摔进你曾经反复做又反复忘记的噩梦中间的时候
某人拿在手上炫耀的新式智能手机提醒你，你并未做梦，你
确实走在路上，你看见的，是今天
但“供销大酒店”、“东方红餐厅”几个字，让你
精神分裂
“供销”，十一届三中全会后逐渐消失的两个字
代表计划经济时代，代表供给制的两个字
怎么和代表改革开放、代表今天的“大酒店”勾肩搭背？
“东方红”，多年不曾蒙面的，你以为你都忘在上一辈子的，歌唱
恶魔、暴君、屠夫、叛军首领毛泽东的一首歌，怎么和
追逐利润的餐厅手挽手站在一起？
红歌此起彼伏
广场上，退休工资刚刚糊口的大妈大婶们以《万泉河水》为背景音乐
扭动腰腹
党报党刊，所有党媒，集体高喊：“我们姓党”！
这到底是今天，还是
昨天？
你正在想，你是否在看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宣传画的时候
女人手上的小包、女人头上的卷发、女人身上的时装----改革开放后在出现的，曾经，被批判为资产阶级腐朽生活方式的东西-----提醒你，这确实是现实世界
但是，如果是现实世界
饥饿
贫穷
翻山越岭去上学的、用河水泡饭吃的，没书包、没课桌的孩子
污水破脏的天空
城市化建设挤走的、荒芜的农田
走在雾霾中的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无数口罩
卡奴、房奴、孩奴、车奴、股奴、月光族、啃老族、捡菜族、拾荒族的卑微抑郁
失独老人、留守妇女、二奶、三奶、四奶的寂寞孤独
无钱恋爱、结婚的，只能裸聊、约炮的，无房、无车、无存款的失婚族、剩男、剩女
关押良心犯、政治犯、思想犯的监狱
五毛、自干五、毛粉、网评员、网警、线人、党媒和维权人士、民运人士、异见人士、异见作家、人权捍卫者、民主战士、反党反社会主义者之间的唇枪舌战
被派出所、城管、国宝盯梢的三自教会、家庭教会和民运人士的集会
钓鱼执法
封杀异议的敏感词
赶走真相的长城防火墙
被“和谐”的微信群、微信公众号、QQ群、论坛、网站、贴吧
站满街头巷尾的警察、便衣、“朝阳群众”
“新三座大山”
下岗潮、失业潮、商店关门潮、工厂倒闭潮、餐馆倒闭潮、酒店倒闭潮、
超市倒闭潮、老赖跑路潮
讨薪农民工
躲进垃圾桶取暖的拥抱死神的留守儿童
被群体灭绝的法轮功学员
用吊白块、苏丹红、福尔马林、工业酒精、瘦肉精、泡打粉加工食品的黑心族
抗议血腥暴政的藏人的自焚
高环境污染、高资源枯竭、高通货膨胀、高税负、低社会保障、低工资、低福利
三公消费
裸官
全社会贪腐
运动式反腐
凌驾于宪法之上的中共的家法----双清、双规
物价飞涨
长江断流
黄河断流
底层民众、弱势群体的泪水、悲痛，对赵家人和一党的仇恨、谩骂、诅咒
排山倒海的群体事件
被失踪、被精神病、被酷刑的热血
瘾君子
妓女
捡菜、拾荒、借钱、要钱维生的捡菜族、拾荒族、借钱族、啃老族
这些所谓的“阴暗面”、“负能量”，跑哪儿去了？
谁命令画家把阴影变走？
桃花盛开
不愁吃不愁穿不愁喝的人、健康快乐开心的人
拒绝回答你的疑问和精神分裂
你开始想
到底，哪些变了
哪些一直没有变？！
《一棵树的故事》
甩开春天、旷野和天空的邀请
把树当成玩具
跳上
跳下
列队，站在树上，听猪的口令操练
同时出脚
一起出手
在树上唱歌
喊口号
荡秋千
在树上简单
快乐
幸福
与世无争
就像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当初那样
躺在地上
再也站立不起来的，在白蚁堆里
腐烂干枯的树
朽木一根
以为自己可以和粉末中的树
永远玩耍下去的习惯和
天真
不敢离开队伍
不敢和小伙伴们反向行走
不敢成为异类
不敢和鸽哨私奔的
苍老的童心
《坐》
坐着
绝不挪窝
既然，周围的人
全都坐着
未来就是坐等
余下的生命就是坐等
不，在这些人眼里，生命本身
就是坐等
生命的意义就是坐等
手持镜头的人，围绕自己
原地划圈
有人站起身来告诉众人，和路标指引的
截然不同的歪路和邪路
所有人都觉得她疯癫可笑
没有一个人赞成
连梦想自由梦想风的焦距都责怪她
不守规矩
坐着
腿坐着
膝盖坐着
脚板心坐着
思维坐着
思想坐着
呵呵
哪来思想？
所有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
规规矩矩地坐着
像木头人一样
即使电闪雷鸣
坐着
做情节一样颜色一样长短一样的白日梦
啥梦？
英雄从天而降的同时
下红包雨！
《夏》
男人，坐在桌边，拿着手机
玩自拍，看墙内伪新闻
看穿越玄幻
泡微信群
泡陌陌上寂寞的雌激素
或者，看股市K线图
女人趴在桌边，歪着头
等待手机里面某个闺蜜的某次请吃
或者，某个哈韩或哈日网友的某次晒旅游
晒步数
晒汽车
晒跑鞋
或者，某个红包群的红包雨
他们是恋人，或者，夫妻
他们相对而坐
女人肚子里有对面那个男人的骨血
从这顿饭到下顿饭的距离如此遥远
从上次睡觉到下次睡觉的距离如此遥远
照理说
他们可以讨论很多话题
比如，关于延迟退休
国家计划生育政策
把人拴在原地不能自由迁徙的户籍制度
长城防火墙
删帖、封号、封博客
言论控制
新闻封锁
被人民公仆押上公审台的八个讨薪农民工
毒疫苗事件
美国、韩国针对朝鲜的联合军演
上央视认罪的周世峰律师，以及峰锐律师事务所事件
网络歌曲要“爱就爱习大大”，以及第二次造神运动
习核心的反腐秀
移民潮、失业潮、倒闭潮
通货膨胀，经济萧条，金融危机
资源枯竭，环境污染，雾霾的成因
四川彭州大型石化基地对天府之国成都的祸害
“东方之星”号客轮翻沉事件
天津港特别重大火灾爆炸事故
昆明火车站暴恐案
血拆，全国最牛钉子户
血汗工厂，富士康
“三无农民”
“中国速度”、“中国制造”、“盛世传奇”，“中国威胁论”
访民，政治犯、良心犯
剩男、剩女、卡奴、房奴、车奴、孩奴、失婚族、啃老族、黄昏育儿族
裸聊，约炮
抗战真正领导者
毛粉、共粉、胡粉、赵粉、习粉、邓粉
儒家文化，黄土文明，海洋文明
三公消费，特权制度，裸官，吃空饷
一党专政，多党轮流执政
但是
他们简单快乐开心积极向上
远离政治
不谈国事
远离阴暗面
远离普世价值
远离公平正义良知博爱
远离上述话题
他们觉得上述种种事件种种问题与他们无关
事实上，被“伟大光荣正确”的中共代表的他们
放弃做公民选民的他们
正从月光族、啃老族、负翁走向房奴、车奴、孩奴、股奴
以及，黄昏育儿族
被政治压榨强奸驱赶蹂躏的青春
不招惹政治的青春
喝红色狼奶长大的八零后、九零后
整天琢磨吃琢磨穿琢磨玩的没有灵魂的吃货
“2016成都东湖跨年艺术季”素描（之二）
《滑冰》
旋转
滑行
急刹车
在溜光水滑的玻璃上
在长宽均为一米的四方形上
被某只手上了发条的
一门心思旋转的人
没有观众
没有裁判
自己看守自己
自己命令自己旋转
旋转
旋转
像机器人一样
像陀螺一样
脚一伸就是泥土
跳出四方形就是大地
《人影》
人影
一个又一个
没有眼睛鼻子嘴巴
没有手
没有脚
甚至，没有头
坐着
站着
躺着
你知道那是人影
紧盯你
跟踪你
死贴你
你想甩掉他们
你害怕他们突然说出你想对自己说的
某句话
比如，“快跑！”
“想想你的孩子！”
“想想你的老父老母！”
“想想前面那个路口后面的酷刑！”
人影
鬼鬼祟祟的人影
越来越多的人影
人影把你推向铁轨的时候
一阵风吹来
《地道，以及》
现在
地道还是地道
一块又一块木头一颗又一颗螺丝钉支撑起来的
可以畅通无阻地走在里面
走在里面，如同走在
地上
尽管
你晓得木头正在腐烂
螺丝钉正在加速脱落
蛀虫正在狂笑
正如木头本身晓得木头正在腐烂
螺丝钉本身晓得自己正在脱落
现在
可以说，你很安全
你离垮方很远
毕竟
一直以来
在你的宣传教育灌输下
每块木头都很听话
每颗螺丝钉都很有觉悟
都守纪律讲规矩
都政治正确毕竟，木头的躯壳还在
还有几颗老掉牙的螺丝钉在坚守岗位
炫耀强悍
毕竟，地道还在
但是
你完全明白
天塌地陷就在一夜之间
地下河正在酝酿奔腾咆哮
电钻正在钻开黑暗
你看见那根裂缝了
不仅仅你看见
你的前世早已看见
并且
你已经预测到塌陷崩溃那刻
而你却说，你可以领导众人
在地道里面行走两百年
作为领路人
你完全可以带领大家走出地道
走向地面
就像当初，摩西带领以色列人
出埃及
但是
你放弃风放弃地面上的自由奔跑仰天长啸
放弃满天星空
你放弃作人
你放弃你的桂冠
你说，绝不走歪路邪路
你说你爱你的子民
你忽悠大家相信你理解你
你让大家相信明天
你让大家紧密团结在你的周围
你---梦帝----高举你自己都不相信的
通往天堂的理想，带领众人
在低矮狭窄的地道里做地道梦
在低矮狭窄的地道里扫除蛀虫修正前进方向
在没有窗户没有光线不能张嘴不敢说话只能憋气中
拥抱死神
海阔天空离你很近
可以穿越的红海离你很近
光荣离你很近
你爬上你的耻辱柱
有一种可能是
愚民顺民草民贱民不再相信不再忍耐不再优雅不再绝望
不再坐以待毙
不再等你慢慢纠错
不再恐惧你手上的刀把子
不再奉你为神
不再三呼万岁
不再坐等你带领他们走出梦国走出人间地狱
他们揭竿而起，踩在你的头上
走出黑暗
走向自由
走向尊严
2016年5月6日 于中国大陆 四川 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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