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号-百草园 陶洛诵简介 陶洛诵文章检索

 

 

家族的故事(二)
 
 
陶洛诵
 
 
二姑奶奶 
 
  二姑奶奶是我爷爷的堂妹。曾祖父弟弟的女儿。她是1987年离开人世间的。
 
  我已经定好机票要离开中国去澳大利亚自费留学。妈妈说:“你一定要去医院看看二姑奶奶她快不行了!”
 
  躺在病床上的二姑奶奶声音依旧洪亮,她高声地说:“你要出国了!”好像想让周围的病友听到,她说:“人生就是这么一代一代的!没有意思,没有意思!”
 
  她的“没有意思,没有意思!”我参悟了多少年,最近得出的结论是也许她在爱情上的不如意。
 
  她的人生除了婚姻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她的儿子(我的表叔)和儿媳都是科学家,住在塔院一号X机部的宽敞宿舍里,儿子是原子弹专家,常年在青海不能回家。儿媳带着一儿一女与二姑奶奶生活。她的孙女孙儿皆毕业于清华大学,在我出国前早就去了美国。
 
  臭名昭著的文化大革命对她家没有实质性的损害,表叔一直呆在青海,听说他们那样的单位是不搞文革的。表婶带孩子们去了短时间的河南五七干校,把二姑奶奶安放在我家,和我奶奶互相照顾。妈妈告诉我,那段时间家里的开销二姑奶奶全包了,活儿也全包了!
 
  表婶后来愉快地告诉我,她的胃原来不好,在五七干校拉车,胃倒好了!
 
  表婶是福建人,身材高挑袅娜纤细,说话温文尔雅,我很难想象她肩套绳索,两只玉手抓着两轮大板车扶手负重前行的样子,糟蹋斯文!
 
  表叔表婶都是共产党员。表婶具体什么出身我不知道,表叔的爸爸是民国的县长。大陆易帜后,共产党把国民党县团级以上算作“历史反革命”。
  二姑奶奶是民盟的民主人士,为了儿子的前途,和感情笃厚的丈夫离了婚。
 
  表叔表婶的业务太出色了,那也入不了党,他们都在苏联专家领导下搞科研,苏联专家指着他们俩对党委负责人说:“他!她!” 他们这才入了党。这些都是二姑奶奶告诉我们的。
 
  二姑奶奶性格开朗,年轻时在学校里是短跑运动员,在那个时代被称为新女性。她亲口对我说,有人就造谣说她已不是处女,她和做县长的二姑爷爷结婚,二姑爷爷为了堵住众人悠悠之口,把二姑奶奶白布上的落红挑在旗杆上插在屋顶上展览了三天之久,可见二姑爷爷对二姑奶奶的宠爱。
 
  二姑奶奶为了儿子的前程无奈与二姑爷爷离婚,二姑爷爷十分理解,分手时,二姑爷爷冲二姑奶奶深深鞠了一个躬!在那个年月里,二姑爷爷的命运可想而知。
  二姑爷爷的妹妹嫁给雷震,我出生,雷震夫妇送来厚礼,妈妈每每提起,深以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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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陶洛诵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22年5月8日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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