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愿、乡讪和乡颠
余东海
有三种坏人:一是乡愿,乡人皆好之;二是乡讪,乡人皆恶之;三是乡颠,乡人之善者恶之,其不善者好之,与乡善正好相反。三种人都是德之贼,都为儒家所厌弃。
乡愿一词出自《论语·阳货》,指乡中貌似谨厚实则流俗合污的伪善者,老好人,好好先生。《孟子·尽心下》对于乡愿有详细描述,兹不赘。
乡讪出自扬雄《法言》,与乡愿相对,指乡里热衷于讪谤别人抬高自己的人。扬雄说:“妄誉,仁之贼也;妄毁,义之贼也。贼仁近乡原,贼义近乡讪。”汪荣宝义疏:“《说文》:讪,谤也。是讪即妄毁之谓,无往而为讪谤以取憎於人,行为与乡原相反,而贼德则同,故名之曰乡讪。”
乡颠一词是东海自铸,指道德观念、价值标准颠倒者,高低、优劣、美丑、义利、是非、善恶、正邪、华夷、人禽、君子小人、圣贤盗贼、英雄罪犯、文明野蛮、进步反动、真理谬论、精华糟粕、正常反常等等,无不混而淆之,颠而倒之。
乡颠往往有一整套自成体系的歪理邪说支持。是由一定的思想武装起来的恶人,不是一般的非正常非正义,而是极端反常,反人伦、人权、人性、人道之常。
乡颠与乡讪一样擅于讪谤,不同在于,乡讪讪谤的对象是所有人,乡颠则讪谤善良而赞美邪恶,其邪恶性、欺骗性和危害性都特别大。一般盗贼恶棍作恶犯罪的时候,难免心虚胆怯,乡颠作起恶、害起人来,那是冠冕堂皇旗帜鲜明,理直气壮居高临下,自以为是自以为正义自以为伟光正。
乡愿侧重于伪,伪君子;乡讪侧重于劣,真小人,都不如乡颠坏得无可救药。乡愿乡讪古已有之,于今为烈,但最烈的还要数乡颠。
乡颠是反常文化的产物,所有民粹主义和两极主义学说,都是反常的文化,都可以为乡颠提供思想武装。乡颠得势,必然导致文化反常。例如,倒孔反儒是极端的文化反常,必然导致道德、思想、社会、政治一切反常。
乡颠一旦得势,正善必然遭殃,乾坤必然颠倒。民国是初级颠倒,后来进入高级阶段,天翻地覆。清末至今,凡是面临两个人物、两股势力、两条道路选择的时候,中国都选择了最坏的人物、势力和道路,根本原因就是文化反常。
东海早就指出,反儒社会最为反常,正人君子必然边缘化,有一定正确性正义性的思想都无法立足,更无法取得官民共识。这样的社会必然歪理邪说泛滥,奸恶之徒纷起。最后胜出的必然是最邪的学说、最奸的人物和最恶的势力。故儒学的衰退与马学的泛滥、毛帮的成长正相关。
西人分不清圣人和善人的区别,分不清中道之善和世俗之善,但分得清基本的是非善恶,也懂得尊重孔子。国人则连基本的是非善恶也混淆和颠倒了,三界精英主导的反对孔子、批判圣贤、崇拜盗贼的恶潮,泛滥百有余年,至今伊于胡底。
前不久五四百年纪念,学界反思五四“打倒了旧道德,却没有建立起新道德”云云,纯属伪反思,与五四蒙启派一丘之貉。将孔子、儒家与旧道德划等号,就自绝于道德了,自绝于人类了,还奢谈什么建立起新道德。反掉儒家就反掉了五常,就是最根本和极端的反常,必然导致普遍的违仁背义非礼缺智无信而逆淘汰。在这种环境中建立起来的,只能是、无非是、必然是最坏的东西!
或说儒学难行并易被曲解,已经不适合现代社会。殊不知儒学难行并非儒学本身的问题。儒学开阐的是道德中道、人生常道和政治正道,普适于古今中西千秋万代。儒学被曲解被污名化,是因为人和社会反常。儒家的回归和复兴,与社会正常化政治文明化同步。202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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