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汝谐奇人奇事之秘不发丧的情人
毕汝谐
我们知道,在中国历史上,不止一次地出现这样的事情:
皇帝驾崩后,企图获取最高权力的各色人等(皇子和臣子们),会利用这个权力真空期,杀得你死我活;
而对于皇帝本人的遗体,只能秘不发丧,任其腐烂。
众所周知,不可一世的秦始皇死于第五次东游,驾崩于沙丘行宫;阉人赵高说服胡亥、威胁李斯,
三人密谋假借秦始皇名义,拥立胡亥为秦二世,并下假诏命扶苏、蒙恬自杀。在此期间,
赵高命人像往常一样,照样给秦始皇送食物和公文奏折,秘不发丧。
1928年6月4日,不可一世的张作霖乘专列从北京返回奉天,死于日本人一手策划的皇姑屯事件;
当时张学良还在关内,帅府上下为了拖延时间,秘不发丧,给日本人造成张作霖还活着的假象。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的一位昔日情人既非帝王也非大帅,竟然也秘不发丧;而且,秦始皇张雨帅秘不发丧
仅仅几十天,她秘不发丧长达二十年,远远超过秦始皇张雨帅,您说奇也不奇?
文革后期,我有个情人Y;我们的关系就像胡温时期的中美关系——好也好不到哪儿去,坏也坏不到哪儿去的;
作为情人,我们比露水情人严肃一些、却又比严肃情人露水一些,不上不下,嗯,就是这个样子。
Y长得挺好,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父是英语教授),人也聪明,酷爱学习;我与Y每个月两三次面,
对未来却没有什么憧憬。
当年,北京的干部子弟圈与知识分子子弟圈如同隔山,基本上不通音问;Y对我的那些花里胡哨的传闻一无所知,
只是,由于我的床上功夫过于精熟,引得她狐疑地问道:你是不是经常胡闹呀?我一咬牙说从来没有胡闹,也就糊弄过去了。
我们之间这种比露水情人严肃一些、却又比严肃情人露水一些的态势,随着平地一声雷——打倒四人帮——结束了;
我和Y面前出现了无穷无尽的人生可能性,我们甚至连说都没有说一声,就心照不宣地解除了暧昧关系,
成为一般朋友。
后来,Y考上了北大国际政治系,我向她表示祝贺;而且,
Y在国际政治系成为一朵花(有人说是班花,有人说是系花;既然无从查考,谨并陈两说于此);
有一回,我去北大办事,顺便在她宿舍坐了坐;哎呀呀,国际政治系77、78级的女生,长得实在寒碜,
简直没法看呀;Y羊群里跑骆驼,相当出众。
一晃过了好几年,出国热掀起,我和Y都开始忙着办理出国手续,又见了几面;我方知道她不仅拿了硕士学位,
还入了党,堪称又红又专的标兵。再后来,我们前后脚去了美国,客客气气地通了两封信。
到了1987年夏天,我失恋了,痛不欲生;远在北京的双亲非常着急,病急乱投医,不知道怎么联系上了Y的父母;
原来,Y也还一直没结婚呢。她的妈妈非常生气地对她说:难道你一辈子不结婚吗,难道咱们家真要出个林巧稚吗,我看小毕挺不错。
两家老人一合计,要把我和她撮合成一对;当时我在纽约,Y在芝加哥,我们开始通电话,探索重续前缘的可能性,
为此,Y专程来纽约看我,我们一起吃饭、长谈,发现还是没法凑合;用现在最时髦的话来说,我们三观不合;
用红灯记里李玉和的话说,就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于是乎,两家老人也就死了心了。
后来,Y还是嫁出去了,嫁给一个白人专业人士,在那个时候,这就是大陆女留学生最好的婚姻出路了。我向Y表示祝贺。
一晃又过了很多年。进入新世纪,有一次,我参加教会活动,巧遇她的胞妹;我问Y怎么样了,
方知她不幸患肺癌过世了。我心里很难过。毕竟早年曾经相好一场,不是一般关系。更令我无法想象的是,
Y的悲剧结局并没有随着她的死亡而结束,居然以举世罕见的另外一种方式在人世间延续下来——
妹妹说:父母一直瞒着这个不幸消息,对亲戚朋友一直说Y在美国太忙,没有时间回国。
我默然许久,口不能言。我知道,他们家是上海人,家族枝叶繁茂,相互攀比成风;
Y这么秀气、这么卓越、这么孝顺、这么乖巧,必然引起亲戚朋友的羡慕嫉妒恨;如果人家知道了这个噩耗,
只会看笑话。中国人常讲入土为安,Y已经驾鹤西去,却依然为了父母的面子继续在人世间滥竽充数,何其不幸!
前几年,Y的父母相继去世了;我猜想这个家族中的老辈人也差不多走光了,而新一茬的小青年,
即所谓的新新人类,都是自私自利透顶的自我中心主义者,谁还关心一个冥龄六七十岁的老太婆是死是活呢?
因此,我决定揭开这一层窗户纸, 还原事件真相。
当年,印度总理英迪拉甘地的葬礼上,其子说:我的母亲英迪拉甘地的人间旅程结束了。
今天,我要照说一句:我的情人Y的人间旅程,早在20年前就结束了。
死亡并不可耻;黄泉路上没老少,人人都欠上帝一个死!
Y,你不会怪我越俎代庖、多此一举吧?我猜你一定不会怪我——既然已登临仙界,
又何必冒用人类的名额呢,是不是?
安息吧,我的情人Y;假如还有来世,我一定与你再相好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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