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伯雷歌曲》

徐家祯

第一首
喔，请告诉我什么才是爱的真谛
O Tell Me the Truth about Love
By W. H. Auden (1907-1973)
作者：W. H. 奥登
徐家祯翻译
Some say love's a little boy,
And some say it's a bird,
Some say it makes the world go round,
Some say that's absurd,
And when I asked the man next-door,
Who looked as if he knew,
His wife got very cross indeed,
And said it wouldn't do.
Does it look like a pair of pyjamas,
Or the ham in a temperance hotel?
Does its odour remind one of llamas,
Or has it a comforting smell?
Is it prickly to touch as a hedge is,
Or soft as eiderdown fluff?
Is it sharp or quite smooth at the edges?
O tell me the truth about love.
I looked inside the summer-house;
It wasn't over there;
I tried the Thames at Maidenhead,
And Brighton's bracing air.
I don't know what the blackbird sang,

Or what the roses said;
But it wasn't in the chicken-run,
Or underneath the bed.
Can it pull extraordinary faces?
Is it usually sick on a swing?
Does it spend all its time at the races,
or fiddling with pieces of string?
Has it views of its own about money?
Does it think Patriotism enough?
Are its stories vulgar but funny?
O tell me the truth about love.
Your feelings when you meet it, I
Am told you can’t forget.
I’ve sought it since I was a child
But haven’t found it yet;
I’m getting on for thirty-five,
And still I do not know
What kind of creature it can be
That bothers people so.
When it comes, will it come without warning
Just as I'm picking my nose?
Will it knock on my door in the morning,
Or tread in the bus on my toes?
Will it come like a change in the weather?
Will its greeting be courteous or bluff?
Will it alter my life altogether?
O tell me the truth about love.
有人说爱是个小男孩，
也有人说爱是只小鸟。
有人说爱会转动地球，
有人却说这是荒唐无聊。
可是当我请教邻居的时候，
他似乎已经知晓；
但他太太却勃然大怒，

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它是否像禁酒旅馆里的火腿，
还是像一套睡衣？
他闻起来是否会让人想起驼绒，
还是会有一种使人舒服的香气？
碰到它的感觉像是接触树篱般刺痛，
还是像摸到鹅绒那么松软无比？
它的边缘是光滑还是尖利，
喔，请告诉我究竟什么才是爱的真谛。
我到避暑山庄里去寻找，
可它并不在那里。
我找了美登海德的泰晤士河，
也试了布里顿令人振奋的空气。
我听不懂黑色小鸟的歌唱，
也不知道玫瑰在说什么东西。
可是它既不在养鸡场里，
更不在我的床底。
它会做出独特的鬼脸，
还是一上秋千就晕得昏天黑地？
他整天沉迷于赛马，
还是在琴弦上演奏多来米？
它对金钱有没有自己的看法，
还是肯用足够时间去考虑爱国主义？
它的故事有趣好笑还是无聊低级，
喔，请告诉我究竟什么才是爱的真谛。

有人告诉我一旦将它遇到，
那种感觉我一定不会忘掉。
我从小就一直在寻找，
可至今却还没找到。
现在我已快要三十五了，
但是我还是并不知道，
到底它是怎样的一种生物，
会让每个人都那么计较。
当它来到的时候，
是否毫无预兆就像我想挖挖鼻子？
它会不会在早上敲我的前门，
还是会在公共汽车上踩痛我的脚趾？
它会不会像天气变化那么来得出奇不意？
它的祝贺是虚情假意还是礼貌客气？
它会不会根本上改变我的生活 －
喔，请告诉我究竟什么才是爱的真谛。
二 0 一四年七月二十九日译于
澳大利亚刻来佛寺新红叶山庄
译注：
昨天去大学听今年下半年第一场“午间音乐会”。节目很有趣：除了布拉姆斯的一
首 f 小调单簧管奏鸣曲作品 120 号之一以外，还有布拉姆斯的两首歌曲，由钢琴和中提
琴伴奏，女中音演唱。歌曲以钢琴和中提琴两种乐器伴奏的，据孤陋寡闻的我所知，
似乎不是很多。据这场音乐会的节目单说：那是 1884 年勃拉姆斯为他的两位好友 ——
小提琴家姚阿幸和他太太、女中音歌唱家艾米莉 —— 所作的。那时，姚阿幸与他太太

正在闹离婚。布拉姆斯想让姚阿幸夫妇与他（布拉姆斯自己演奏钢琴）一起合作演出
这两首歌曲，当然，他的真正目的是，希望通过演出，姚阿幸夫妇能够重归于好。可
惜的是，这只是布拉姆斯的一厢情愿：虽然艾米莉答应与布拉姆斯合作演出这组歌曲，
但姚阿幸始终没有参与。于是最终，姚阿幸夫妇还是离了婚。
这两首歌曲有明显的布拉姆斯后期作品的特点：闲适、忧悒、朦胧、淡雅 —— 充
满了秋的绚丽却忧郁的色彩，尤其第一首 Stilled Longing （永驻的渴望），中提琴的音
乐温柔伤感至极。昨天的中提琴演奏者是澳大利亚弦乐四重奏的创始人之一、现任阿
德莱德青年乐团艺术指导的吉斯·克莱林（Keith Crellin）。吉斯参与的澳大利亚弦乐
四重奏团的演出我听过无数场，但昨天居然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听他独奏中提琴，惊喜
地发现他的琴声是如此地温暖而富有表达力。
不过最有趣的是那场音乐会最后也由女中音演唱的四首歌曲，总题为《凯伯雷歌
曲》(Cabaret Songs)。那是英国诗人韦斯坦·休·奥登作词、英国作曲家本杰明·布里顿
（Benjamin Britten, 1913-1976）作曲的一组歌曲。
所谓“凯伯雷歌曲”，那是一种音乐活泼轻快，歌词幽默讽刺的一种歌曲，通常在
酒吧或夜总会中演唱。最初起源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柏林的酒吧。
奥登是二十世纪英国最有影响的诗人之一；而布里顿，则是二十世纪英国最著名
的作曲家之一。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布里顿从英国皇家音乐学院毕业刚踏入音乐界不
久，就认识了奥登。布里顿为奥登的不少诗歌谱过曲，总称就叫《凯伯雷歌曲》。但
是，不知何故，布里顿却不允许别人在他生前出版他的全部《凯伯雷歌曲》。结果，
他死后，人们却发现其中有些歌曲已经遗失。1980 年，剩下的这四首“凯伯雷”歌曲才
得以出版。虽然其中一些歌曲已经缺失，但还可以看出四首歌曲中似乎有点连贯的故
事情节。那是说一个姑娘失恋的故事。
第一首叫《噢，请告诉我爱情的真谛》（O, Tell Me the Truth about Love）：用幽
默 的 语 言 ， 假 想 一 个 姑 娘 想 知 道 到 底 什 么 才 是 爱 情 ； 第 二 首 叫 《 卡 利 普 索 》
（Calypso）：用夸张的手法，写一个热恋中姑娘的急切心情；第三首叫《乔尼》
（Johnny）：写的是一个姑娘以各种方式向她的恋人乔尼倾诉爱情，但乔尼却总“像雷
公般皱起眉头，一溜烟地跑掉”（But he frowned like thunder, and he went away ）。节
目单幽默地说：“也许，这是因为她追求的那个小伙子，跟奥登和布里顿一样，也是同
性恋”（Probably because the man she chased is, like both Auden and Britten, gay）。最后

一首歌曲《葬礼布鲁斯》（“布鲁斯”是一种乐曲形式，来源于美国黑奴的灵歌），就
是那个姑娘失恋后的心情。诗人真是把这种绝望的心情写绝了！
回家以后，我就想把最后这首诗歌译出来。不过，从我得到的结果来看 —— 能读
懂原文的读者一定可以看出 —— 我译诗的效果简直无法达到原作的十分之一 —— 无
论节奏、韵律还是幽默感，全都如此！
二 0 一四年七月二十六日
于澳大利亚刻来佛寺新红叶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