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浪漫抒情小说《夏日倾情》12-13

杜 潜

十 二

餐厅里摆了好些圆餐桌，人们自由地围坐说笑，莎拉菲娜看到角落那边有架钢琴，于是拉了我走去，她坐下打开琴盖，阿便一见也走过来，我拿了歌谱递给他，说你唱歌好，来唱首赞美歌啊！他声音僵板地说我不会看五线谱。我觉得奇怪：你不是说在大陆曾受美声唱法训练吗？还不懂看五线谱！哦，明白，这个中共党员不喜欢教会甚至仇恨教会，在大陆时他一定是义和团的急先锋，响应共匪魔头习包子 “消灭西方文化” 愤而砸教会，又如何会唱教会的歌曲呢？

莎拉菲娜开始弹《雪绒花》的前奏，抬头看看我，我心领神会唱：

edelweiss, edelweiss ，（雪绒花，雪绒花，）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每日清晨，你迎接我。）

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你娇小洁白，清爽晶莹。）

这时，一把美丽的女声掩盖了我的声音，我扭头一看，姗蒂站在旁边加入合唱。她的声音很好听，是受过美声训练的那种。因为我唱歌太差，我惭愧地闭了嘴。她看了看我，用表情示意我唱，但我摇摇头。她一点不受影响，继续唱：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你看起来遇到我很高兴，）

blossom of snow may you bloom and grow. （你是美艳的雪,  愿你鲜艳盛开，）

bloom and grow forever!  （盛开到永远。）

edelweiss, edelweiss, （雪绒花, 雪绒花，）

bless my homeland forever. （保佑我的国家春常在！）

美丽的歌声加上莎拉菲娜出色的钢琴伴奏，将餐厅里的很多人都吸引了，扭头往这边看。一曲喝完，人们鼓掌欢呼，我也向姗蒂拍手致敬，她轻声说普通话：“谢谢！”

“你声线好，明亮宽广，有很好的美声基础。你唱这首歌，特别深情动人！”我说。

“谢谢。唱着这歌，我会想想起我的国家，亲爱的台湾……”

阿便一听立刻严正地瞪眼说：“你的国家是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个省！”

姗蒂坚定地说：“台湾就是一个国家！”

“是的，台湾是一个主权国家！这个国家的名称是 ‘中华民国’。阿便，你是个愚昧无知者。什么是国家？拜托你去美国图书馆查看有关解释吧！我只简单对你说：政权管辖到的地方，就是国家。台湾有只有国家才有的宪法！亦有一个属于台湾人民的民主制度，在此制度下有相当完善的司法体系和法治环境，也有属于国家的军队！” 我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语气严正，眼睛直视他。

莎拉菲娜看着我，眼睛闪耀着欣赏的神情。而姗蒂也以眼神表示她的感谢，还往我这边挪一步靠近我。

阿便还想说什么，卓梅过来推开他：“你走一边去吧！别在这里大声吼吼！姗蒂，别理这种人！” 姗蒂狠狠恨恨地瞪了阿便一眼，被卓梅拉走。莎拉菲娜望着我，投以眼神的支持。我示意她继续弹琴，她就看着谱弹一首《主啊我爱你》的歌曲。卓梅走近拉了拉我说你过来。在我跟卓梅走开时，听到阿便对莎拉菲娜说：“莎拉菲娜，我唱《习大大到咱家》，你伴奏。”

我听到莎拉菲娜说：“我不懂那首歌。”

“《习大大到咱家》这么著名，你都不懂？老百姓真诚热爱着习大大……”我又听到了 阿便像癫佬一样吼，之后是莎拉菲娜自弹自唱《夏日倾情》……

卓梅带着我来到一张桌子旁，姗蒂已经坐在那里，见我们走近，她站起来。我说女士，你真是淑女，你不坐下，我就不敢坐了。于是她坐下，卓梅也推我在她旁边就坐。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对视姗蒂，只一瞥我就有了印象深刻——自从成为作家后，只需要看一眼，我基本上就能够描述和形容我观察的对象：

瓜子型的脸型标致而灵巧，细腻略黑的皮肤透出健康的气息，黑又清晰但稍粗的眉毛显示了个性坚强，大而黑亮的杏型眼睛令她聪明俏美，长长的睫毛散发她的热忱和温情，端正圆润的挺起的鼻梁续写她的秀丽，略厚的嘴唇微开彰显着奔放着她的性感，浓密油亮的黑发扎一束马尾使她清爽的任性飘逸灵动。

哦，当一个作家或诗人或画家真好！

当然，我没有对姗蒂说出我的观察。或者，之后的接触，当我们成为好朋友后，我会对她说出当初最深刻的印象。

“姗蒂唱歌好听，人也漂亮，是吧？”卓梅看着我，暗示。

我说是的！然后伸出手，礼貌地：Nice to meet you.

谁知她用流利香港粤语说：认识你我也好高兴。

卓梅说你叫彭素。

她伸手与我握住，很温暖。卓梅盯着我，那眼神是观察。我松了手，说着我的惊讶：“我以为你只说英文和普通话。”

“我不是对你说过了吗？姗蒂是我的表妹，她妈妈是我亲拉姨（小姨）。我的姨丈即姗蒂爸爸，是台湾人。姗蒂是在香港出生的，十二岁随父母回到台湾，二十三岁来美国读书，之后留下来了，但经常回台湾探父母。”卓梅说。

我实时做个简单调查：“姗蒂，你觉得香港好，还是台湾好。”

她说香港和台湾都好。但香港和台湾，近十年，都被共匪渗透得不再那么好了……恐怕十年后会完全变得和中国大陆一样……

我一听笑了，这让姗蒂不解：你为什么笑？

我说我想不到，你准确地用了 “渗透” 这个词，表明香港和台湾目前时态的严重。女性关心政治极少见，漂亮的女性就更少了。所以听你说 “渗透” 这个词，我就笑了。我是开心的笑。

她很高兴：“还以为你讽刺我呢！”

我说敬佩都来不及。又说：“你有点像台湾的媒体人姚惠珍，集知性美丽正义一身！”

她一听，表情明媚荡漾，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怎么能跟姚惠珍相比……”

或许卓梅看到这一细节，望望她又望望我，那媒人牵线成功的喜悦溢于表。

“彭老师，卓梅说你是个成功的编剧，我也看过你的小说。你能帮我编写一个20集的电视剧本吗？”

我问什么题材？

她的神情顿时变得忧心忡忡，语气也变了。“彭老师，你有关心台湾明年的大选吗？”

我说非常关心。我知道，明年大选决定台湾未来的前途。如果民进党输了，台湾的民主制度很有可能迅速滑向崩溃，因为无耻的国民党整个高层，绝大部分早已经被共匪用各种方式收买而染红了，无耻地成了共产党的代言人。

她一听眼睛就亮了，因为心情急，她的语气充满怀疑：“你为何如此说？你有什么证据？”

我说共匪搞统战渗透，绝对是世界一流。上世纪五十年代前和国民党争夺江山时，他们对国民党高层的收买渗透就帮助他们夺取了江山。八十年代后，随着经济的发展，特别是在美国帮助下加入了世贸，共匪手中的钱多了，他们的收买渗透手段多种多样无所不用其极！当然，他们渗透的核心招数无非就是金钱和美色。连美国都被他们渗透，很多议员包括华尔街见钱便发狂的商界，都争着为中共涂脂抹粉。台湾的国民党的高层，个个身上都有屎，把柄都捏在共匪手上！他们的所作所为，你都可以看得到。他们活着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极尽他们所能，设法将台湾拱手交给共匪统治。作为普通人，我们都看到，每天发生在中国的普通人被侵权，遭迫害，补欺凌的那么多的可怕的事实，足已证明在共匪的统治下，中国人民是没有人权保障的。特别是在底层的百姓，他们的生活，是多么的悲惨！这些明摆着的事实，难道国民党的高层不知道吗？他们当然知道。为什么他们打扮成瞎子哑巴聋子是非不分？而偏偏要在自由阳光下幸福生活的台湾人民，投靠中共接纳中共暴政统治？这明摆就是疯子的行为！国民党高层如此向共匪献媚，只有一种解释：这不是政治分歧，是他们被红统了被渗透了，暗中收取了共匪派发的巨额资金，又或陷入了共匪设的美人计圈套。他们已经像牛一样，被共匪牢牢地串住了鼻子。

仙蒂和卓梅看着我，她们的神情表示认同我的解释。仙蒂顿时又显得非常担忧：“是的是的，国民党的所作所为，就是煽动台湾民众向共产党认同和靠拢！他们口口声声说 ‘九二共识’ 是一中各表！其实是他们一相情愿，共匪的目标很明确：必须要将台湾纳进他们的独裁政权管治范围内！”

我说，“你看到台湾有很多的自媒体频道，那些播主一天到晚乐呵呵地不厌其烦地吹嘘台湾收归中共”统一”，巧妙地吹嘘共产党执政的好处。而来自大陆的老百姓被欺凌的事实层出不穷，他们也看到也知道，他们本身也不愿意在大陆生活。但为什么热烈地赞美和鼓吹"统一"呢？首先，他们是拿着共匪的高稿费；另外，共匪组织水军涌进他们的频道，他们就有流量，就获得好的广告回报。他们的眼中只有钱，没有良心！中共在这方面的认知战，非常成功。”

“对啊对啊！我非常憎恨那类播主。有些人本身长得丑，像有个唐姓老男人，歪嘴裂眼的丑八怪，平时看就觉得他丑，他一做这类恶心的节目，看着就更丑更恶心！“姗蒂愤愤地说，还做了手势形容那种丑相。

我和卓梅还在邻桌的几个教友，都忍不笑了。

“其实很简单就能击中共匪致命穴位。”我说。“要统一可以，大陆首先转型为像台湾那样的民主制度，统一自然就是水到渠成。因为那是民心所向！”

“彭大哥，你说得太对了！太准确了，直刺共匪要害！”姗蒂直点头。

我继续说：“近十年以来，共匪还利用现代网络迷惑引导台湾民众心属中共，以高超的媒体手段吹捧制造政治明星，通过这些政治明星来夺取台湾政体控制权，迎合共匪的以和平手段达到颠覆台湾民主政体目的！”

“对啊对啊！你看看看韩国瑜，突然爆红，竟然大胜赢得了高雄市市长！民进党输得一塌糊涂！明年的大选，民进党岌岌可危！台湾的民主制度危在旦夕！我想拍一部电视连续剧，反映共匪对国民党的渗透，以让台湾的年轻人警醒，拒绝投票给国民党！我看了你写的反映中国文革时期的武斗惨剧和描写城市工人痛苦挣扎在生活底层的中篇小说，你是我敬佩的良心作家，你能写好这部电视连续剧！”

我说拍电视剧需要资金……

“我有二十多万美金。”

我不做声了。

“是不是资金不够？我知道，如果有三十万，五十万，就更好。我会继续筹资。实在筹不到，我拿房子抵押，向银行借钱。我一定要拍一套电视剧，唤醒台湾年轻人对共匪的认识，拯救台湾民主制度！”

我顿时感动，卓梅也受感染：“我支持一万美金！我让我那死佬也支持一两万！”

我说这样吧，姗蒂你也不用抵押房子借钱。我写一部二十集的室内连续剧。这样，拍摄的成本可以降到十五万元之内。

“什么是室内电视剧？”她问。

我说演员在室内表演，就是室内剧。一般的电影或电视连续剧，有室外表演兼室内表演，都通称为 “室外剧”。室内剧是电视连续剧里的所有角色，只限于在室内演戏，是投资最少的电视剧。而一个故事连贯的室内剧，最难写。但不需要担心，我能做到。

“十五万美金，真的够吗？” 她依然疑问。

我就用手机计算给她听：用于购买拍摄、录音和剪辑设备，有一万元就足够了。另外，请一个打灯光的工人，一个化装师，一个录音师，一个杂工。按三千块钱一个月配给他们，拍两个月，这里一共是两万五千左右。我控制只有十二个演员在演戏，每个演员也是一个月配三千块钱，这里是八万左右。另外租房间，搭景，一万吧。这些加起来，一共是……

卓梅：“十二万五千。”

“电视剧的音乐制作方面，我在网上看到，台湾有个著名音乐人叫擂红课长，他专门设立自己的频道，单挑猛擂恶搞国民党。我们可以和他联系，我相信他只收些成本费帮我们制作音乐。”

“擂红课长？哦，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没问题，他会支持我的！”

“哪，剩下的是餐费和不可预测开支。”我说。

“演员一个月拿三千，他们肯吗？” 她还是问。

我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电影电视发烧友，他们甚至不拿钱也来拍戏。另外也有很多新人想当演员，争抢机会。二十集电视剧，这是成名的一次机会。

“但是，导演编剧和摄像师，后期剪辑，他们的费用？”她觉得不解。

我说不用付费！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有导演，摄像师，怎么拍戏？”

卓梅的表情也显示出不可思议。

我说我来兼这些职务。免费，这是我对台湾民主制度表达支持和热爱的一份心意。只需给我免费用餐，就可以了。“我是健康生活方式，我的胃不会很大！” 我哈的一笑。

“你一个人，编剧，导演，摄像，后期剪辑？”她睁大惊奇的眼睛。

我笑笑说是的，一点不夸张。十二年前我在大陆时，曾经只用了一千五百美金，买摄像录音设备和剪辑软件，拍了一部一百二十分钟的DV喜剧电影。演员全部是亲戚朋友，包括我自己上阵。Don’t pay money，只包午餐。编剧，导演，摄像，后期剪辑，我一脚踢。而音乐制作方面，我一把吉它一把二胡一支笛子一支口琴，再问朋友借了一套鼓钹，就做出来了。这部电影当时在中国的几个视频网站播出，很受欢迎。但因为我这部电影是讽刺中国政府不重视环保，只播出不到一个礼拜，就被下架，还将我关了三个月监仓。

“哦，My god!” 她非常惊讶。“你如此轻描淡写讲出这段经历……”

“我有愤怒，But so what? 我又没有斩首无人机！”我做一个“杀共匪”的手势。

“死共匪，就是这么野蛮恶霸！斩杀匪首！”卓梅说，她也做一个手势。

我们笑了，姗蒂又问：你有将这部电影放在美国的网站吗？

“在美国，你的电影作品要让英语观众看到才有意义。而我来美国后，忙于工作维系生活，有空闲就赶紧写作。这部电影我可以翻译成英文，但根本没时间。我觉得写出中国人苦难的作品比我这部电影以中文挂在网上更重要。我发表了不少小说作品，一些小说获得稿费，我捐给在中国因言入罪的狱中作家。如果你想看我的电影，我可以给你看这部电影的光盘，绝对专业水平。

她们不声了，脸上是惊异的表情。

做导演，对别人来说，似乎非常困难，去读专业啦受训啦。我只是高中毕业，但对我来说，Easy！现在，我实时当个导演让你们开开眼界。姗蒂，你在我面前演武则天。”

她顿时怯场：“我从来没演过戏……再说，武则天是皇帝，我又没当个大官，怎么能演出皇帝的气势出来。不不不，你是在开我玩笑……你让我出丑……”

卓梅和旁桌四个饶有兴趣在听的中年教友也笑了，卓梅打我一下：“彭素，你乱来的！” 

姗蒂见此，也伸手轻打我一下，声音嗲然：“整蛊我！”

我斩钉截铁地说：“姗蒂，错！你能演！”

见我神情和语气认真，他们全都瞪着我。

我认真地说：“怎么演出皇帝的气势？很简单，你就当自己是幼儿园的老师，而跟你演对手戏的所有演员，全部都是犯了错准备挨骂的小孩子。那你就是武则天了。现在，你就当我是犯错的孩子，你演一个威严的老师，板着脸瞪着我要教训我。”

她犹豫，但表情显示她认同我的启发。没想到卓梅比她胆大，推推她并以眼神鼓励，她就镇定下来。我就做手势让她进入表演情绪。她努力平静自己，然后慢慢进入角色，对我板起了脸竖起眉毛瞪起眼睛，凌霸地看着我。

卓梅一看忍不住大笑，直打她：“似啊似啊！你就是武则天！” 

旁边桌那四个观看的教友亦哈哈乐了，其中两个还鼓掌。

姗蒂自己也笑了，再次抬手打我一下，点点头表示诚服：“你这个导演，好衰，让我出丑惹人笑……” 她的声音有点嗲，眼里闪烁一些娇俏，显示了她刚强个性外可爱的另一面。

我说你这么快进入剧情，你会是个好演员。告诉你们一些基本知识吧。导演是什么？从演员演戏的角度说，导演是老师，他要启发演员将自己的生活经历中获得的情感记忆，复制到剧中的角式身上。就是刚才我对你的启发。一个好的导演，只从两个方面评价：一，他能否鉴别什么剧本是好的剧本；这需要戏剧文化修养和人文思想思维训练。哦，得有天分。二，他是否有能力发掘演员的演技潜能。所以，我不但是个好编剧，还是一个好导演。

姗蒂和卓梅的表情显示，她们显然是折服了。

“彭大哥，太谢谢你了！”

她像莎拉菲娜一样，忽然也叫我彭大哥。我自然高兴，但那是和同事工作的愉快的心情。我说姗蒂，你让我真诚地敬佩。你拿出全部的积蓄来保卫台湾的民主制度，我只是付出一些工作而已。姗蒂，你比我伟大！

她一听非常兴奋，谦虚但亲热至近乎亲昵地推一下我：“别吹捧我！”

我说这是真心话。我会尽快构思出一个故事大纲给你。放心，我能写出震撼的精彩的故事。因为我对共匪的邪恶作为太了解太熟悉了！而国民党高官的贪婪，和中共高官没有任何分别！还有，我精通中国传统戏剧创作理论，知道如何写出好看的‘戏’。”

“这部剧多长时间能完成？”她问。

“八十来天吧，不会超过三个月。”

她心算一下，“也就是说，最坏打算，是八月底完稿。哪，拍摄需要多少天？”

我说最多两个月，剪辑一个月。十二月中，就可以播出。“大选前播出，效果最好！”

“哪，影响你上课吗？”

不影响。我会安排好。我写作很快的，放心！

姗蒂开心地望望卓梅，卓梅则向她眨眼，那情态似是表达她为姗蒂高兴。高兴什么呢，她们有她们的想法，而我则想着我心爱的美丽的莎拉菲娜，于是扭头找她，刚巧，她一脸光亮笑盈盈走近来，拉了我的手：“彭大哥，去排队领餐。” 那语气那表情那动作就像热恋中情人，我掩饰着内心的兴奋和得意，向姗蒂和卓梅点点头，站起来和莎拉菲娜一起走向发餐的大窗口。我听到姗蒂对卓梅说话的惊讶的口气：“哗，个番妹好靓喔，香港话讲得好流利……”

我内心非常喜悦自豪：咁靓个番妹拉住我的手……

这一天是香港时间的五月十一日，“逃犯送中条例” 在立法委员会讨论，民主派和建制派发生激烈冲突……

十 三

罗文是个旅游狂，有空就开着车到处跑，整个田纳西州和附近州的大城小镇给跑遍了。他还是摄影发烧友，每每拍到自己喜欢的作品，就拿出来吆喝人来看，还要你说出意见。恰好学校那几个年轻教师是摄影发烧友，一天，当罗文展示他的一张新作品时，陈书就提议：“罗校长，我们搞个自己的 ‘美国风光’ 摄影展，你赞助如何？”其实陈书他们知道，罗文比阿便大方不了多少，肯定舍不得掏钱的。李亮很精明，将坐在办公桌前的莎拉菲娜拉了过来，大声说 “罗校长，莎拉菲娜一定赞成……” 

莎拉菲娜还没有反应，罗文果然一口答应，朗声说：“好啊，我会开一个摄影网站。再赞助一千元，设一、二、三奖。头奖五百，二奖三百，三奖二百。” 

于是年轻人拥着他怕他反悔不认账，当时就议定一些如何吸引众多华人参赛又如何评奖的规则，最后罗文还割肉多割下五百元，作为在网上和报纸上登刊广告的费用。

那一天是五月十九日，香港的五月二十日，香港保安局长李家超声称 “法案委员会” 工作 “已经失效”，将逃犯送中提案绕过法案委员会，于6月12日 “直上大会” 进行二读辩论。这将意味着港府无视民意并与民众对抗的升级。

我试着对罗文提议，说罗校长，你出钱办一个网站，专门展示香港民众抗争的摄影作品。我心想，陈书张菲李亮他们不太爱香港可以理解，但你罗文是热爱香港的啊……

“你的想法，有意思，让我想想……” 罗文有点吱唔。

卓梅在一旁说：“彭素，你别给他出馊主意了。我们都爱香港，但更爱我们的学校。学校的学生，绝大部分是ABC，如果罗文搞香港 ‘反送中’ 摄影网站，会得罪共产党，孟菲斯的华人受共匪洗脑，大部分是痴线的，他们认为我们学校传播不爱国的思想，我们学校就没有生意了。” 

罗文一听猛点头：“彭素，你的想法很好，但请谅解我们。是的，孟菲斯不是香港。”

我有点尴尬：明白，理解……

“如果你有不错的摄影作品，挑些摆在我们的网上，一起发烧嘛！”罗文拍拍我的肩膀，扯开话题。

晚上在厨房时莎拉菲娜对我说：“彭大哥，你知道今天罗校长要送我什么东西吗？”

我问送什么？

“你们不是先回去吗？办公室只有我跟罗校长。他说 ‘莎拉菲娜啊，这个摄影展，是为你而办的！’ 我说办那摄影 展是你们发烧，怎么变成了为我办呢？我成圣母啦？”

我一听就笑了。

她打我一下，也笑了：“In fact,  是他们发烧啊！他又说 ‘莎拉菲娜你喜欢照相吗？挑些你拍的来参展嘛。’我说是喜欢照相，但不是摄影。摄影是艺术，我是照着好玩。他说好玩有时候也能拍出好作品的，彭素就拿过他表妹拍的一张作品给我看，拍旧金山唐人街的，拍的不错。真的，你一般摄影家也未必拍到。我说彭大哥的表妹有摄影艺术细胞，无师自通，我呢，没这个细胞。他说你只需要撑握一些基本技能就可以了，我可以教你，给你一部相机。我说我用的是手机拍照，傻瓜功能，简单又好用。他说莎拉菲娜啊，你要有追求，我送一部单反机给你。我听了吓一跳，单反机好贵啊！我在香港有个朋友，她就有部单反机。我立即说不要不要。他说小意思，我赞助摄影展的钱都掏了，把这个预算打上也是小菜一碟。”

我说莎拉菲娜你真的可以把拍照的兴趣提高一些，研究一下摄影艺术，也挺好玩的。

“听你这么说，彭大哥，你一定也喜欢摄影。”

是啊。

“哪你用的也是单反？”

“只用我的家用摄像机里的照相功能，也就是和普通的傻瓜机差不多。”

她说哪……能拍出好作品吗？

我说摄影圈流行三句话：三流的摄影师讲设备，就是我拥有好的照相机和配套的镜头；二流的摄影师讲技术，就是我有好的设备，也有好的技术。一流的摄影师讲思想，就是普通的相机也能拍出伟大的作品。我呢，用自己普通的摄影机的照相功能，拍出过一些还不错的作品。

她一听大感兴趣，说你能给我看看吗？

饭后，我打开计算机，想找我拍的一些好的作品给她看，点错一个文件夹，里边是我画的一些素描。她说彭大哥，是你画的。我说是。

“我也学过素描。后来不坚持，因为我更爱音乐。但你的素描画得好呵。”

“相当接近专业吧。是少年时画的，和你一样，兴趣转移到写小说写诗写电影剧本，就很少画了。有心情时会画一两幅吧。”

我打开摄影作品文件夹，逐一解说我的摄影作品的构图和内涵还有当时拍摄的情形。我说有些作品，我甚至站在人物后面几个小时，才抓拍到。她说真的拍得不错，彭大哥你好有才华。

我笑了：“你别擦我鞋！（你别恭维我）”

她略咬一下嘴唇打我一下：我是讲真的！就如你拍的自由女神，你抓住海鸥围绕自由女神像飞翔来构图，表现 “自由飞翔” 才是真正的 “自由”，那构思太好了！还有你拍的《海狮爱情图组》，真是活生生将海狮谈恋爱的过程拍下来，图题也好！

她一口气说出一大堆，我高兴地看着她。

“但是，彭大哥，这幅《历史印象》，我看不明白……”

我说，这是纽约一个公园里的一座雕塑，反映早年移民艰辛来到美国的历史。作品有四个主体：雕塑、成年人摄影师、少年，孩子。雕塑，是历史意象。另外三个主体，则是成年人，少年和孩子。成年人珍视历史，少年人奇怪历史，小孩子无视历史……成年人拍摄那座塑像，他象征美国传统的保守主义那代人，他们热爱美国宪法；三个少年，边走中看一眼雕像，他们象征当代美国青少年，在左派们的“新潮观”摧残下，他们已经不会知道更多有关美国宪法和历史……看那小女孩，她看都不看那座雕塑，这象征美国的未来，多么令人担心……

听我这么说，她又仔细看照片，点头。

我说，莎拉塞娜，你知道吗，当时我观看这座雕塑时，看到一个摄影师在拍，我就有直觉，应该会发生些故事。这时，这三个少年和那个小女孩，从相对的方向走过来，我突然有了灵感：在成人和孩子们的认知里的美国历史……于是我就准备拍摄，我默默祈祷那个成人摄影师不要在这时离开……我很幸运，他还在那里拍。我连续拍了好多张，只能挑出这张是最好的。

“哦，我明白了，这就是摄影和照片的区别。摄影作品有思想，照片只是生活留念。是这样吧，彭大哥？”

正确！

“所以，你以家用的摄像机，拍出有思想的摄影作品，你是一流摄影师！”她眼睛闪耀望着我。

我说真的可以列入一流行列！我展开双臂：“谢谢你的欣赏，来，给你一个拥抱。”

我知道，这是我 “性挑逗” 的一个试探。

她也大方的张了手。

我们拥抱了，那是一个礼节性的半玩笑的但也是令我们Feel到可以进一步有所行动信息的拥抱。当然，我们也知道，阿便在厨房那边，他肯定是目睹了我们的拥抱。我没有看到他当时的表情，但我可以想象到我熟悉的他忌妒时那怪怪的表情，如果他一边抽烟一边在煮东西，那烟灰会掉到锅内的食物上，他也不会察觉，直到烟尾烧他的手指。

拥着莎拉菲娜，她贴得我那么紧，身体软软的，弹弹的，暖暖的，差点让我想入非非。

她忽然说，侧了脸看着我：彭大哥，你会跳舞吗？

我说会，但跳得不是很好。

她说开音乐。我就挑了《夏日倾情》歌曲，然后在音乐声中和她牵手跳交谊舞。她一面跳，一面跟着音乐轻声哼歌。那天在教会她也唱这首歌，但因为人多，我不太在意亦没有认真听。此刻我听出她的歌声，非常好听，有点似周慧敏，也有点像陈慧娴。哦，我陶醉……她跳舞一定是小时候受过训练，伸张的手，扭动的腰身，跨出的脚步，踢高的长腿，均展示优美的线条……

我说你令我自惭形秽……

她说文学摄影你是我的老师……

我说喜欢摄影的好处是，你会喜欢旅游。

她说你这个观点不对。我不喜欢摄影，但也喜欢旅游啊！

我想了想，说我更正：喜欢摄影，会更喜欢旅游。

这个观点不对……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她得意地笑：“是没有理由的！”

哗，你风趣的表达方式，十足香港人啦！

“我就是香港人啊！” 她语气强调，“我比香港人更爱香港。在香港住了二十几年，我走遍了香港每个地方。”

但你总让我有错觉，鬼叫你是个番鬼妹啊！

她非常得意，侧了头，眼睛又闪烁：“不过我是个好靓嘅番鬼妹喔！你想不想为我画一幅素描？”

好啊！你坐下。

于是她坐下来，我找来笔和纸，开始画她，脑子里掠过电影《铁达尼号》里的情节，杰克为Rose画裸体素……我好想开口：莎拉菲娜，脱了衣服，你现在是画院里的写生模特……事实上我一面和她Chat旅游：

你行遍了香港，来到孟菲斯，你想不想钻透孟菲斯的每个地方？

不想。因为孟菲斯和美国很多地方都有相似之处：城市建筑艺术风格，街道设计及文化特征。

但是，你知道孟菲斯有一个最值得去的地方吗？

密西西比河！

有关密西西比河的一些中国人传说的故事，你知道吗？

你讲我听听？

当年毛魔头，就是统治中国的黑帮魔王毛泽东。

“打坏人！”她忽然说，做了一个动作。

她说话的语气和肢体语言让我笑了。

“你笑！” 她走近伸手捶我一下：“为何笑？讲！”

“你学的动作和口气，让我想到了 ‘打小人’ 的那些情景……”

“打小人” 是香港的一道人文风俗风景——广东和香港民间流行的巫术仪祀。当你恨一个人时，将他或她画在纸上，又或者画在某对象上，然后拿了棍或石头等你喜欢的器械，出力打那纸或对象，将其当为你恨的那个人。一边打你可以一边骂你想骂的任何语言。后来 “打小人” 发展为一种行业，即有人专门提供条件让你 “打小人” ，提供骂的各种咒语，但要收点钱。这种巫术仪式行业，在中共强力推行的“破除封建文化”其实是摧毁民间信奉文化的政策下，20 世纪 70 年代后在中国大陆消失了，但在香港则继续得以保存。

“香港的铜锣湾鹅颈桥底，是很出名的 “打小人圣地”，我去那里去过！” 她说。

我也有到那里游览，曾经拍有一些视频和摄影作品。

“莎拉菲娜，毛泽东这个凶残恶魔王，是坏人之中的坏人。当今，是习近平。如果我和你当下在香港，我们一起去打这两个坏人！”

“好！” 她又做一下动作。

我继续说：当年毛魔这个坏人，和美国的民选总统尼克松会见，正事说完了，聊家常时这个坏人讲：“我有生之年，想到你们的密西西比河去游览，不知道你们美国政府批不批准？”尼克松说美国政府会批准的。但恶魔王坏人至死都未能实现自己这一愿望。因为他怕一离开北京即被政敌谋权夺位！”

哪我们比这个恶魔头坏人幸福多了！

接下来的礼拜天，我们就去密西西比河，好吗？

“That’s great！”她的声音响亮而高兴。

当然好嘛！Of course，也有人不好，那就是阿便，因为我们听到厨房那边传来很响的声音，扭头望去，见阿便捡起地下一只不锈钢大碗，楞楞地望着。

我们相视而笑：这也是个“坏人”！

最后，素描没画成，只是画了她的速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