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号-百草园 一真溅雪简介 一真溅雪文章检索

 

 

初中时代(一):楚怡毕业后的68班同学 考入长郡中学初中

 

一真溅雪

 

摘自一真溅雪回忆录《使命》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赛程我已经跑尽了,当守的信仰我己经守住了。─

             摘自《新约圣经》.提摩太后书.4章.7节

光阴似箭一转眼离开楚怡小学高68班不觉已六十五年了(写这一段时已是2017年),当年七十二位同窗多已杳无音信。想不到在西洞庭农场居然遇到了楚怡小学68班的高小同学吴民刚。那是1965年我被当局作为“反动学生”遣送西洞庭农场“劳教”刚滿一年时,省高教局组织湖南省各高校保卫科负责人组成工作组,对在该农场劳教的近卅名湖南省各高校的“反动学生”进行年度鉴定时,碰到了湖南师范学院(现在的湖南师大)中文系的反动学生吴民刚。该工作组由省高教局专门管控高校师生政治思想状况的徐真玉科长负责(此人实际上是高教局的特务头子)。我们这些反动学生大多是1964年9月份被各高教保卫科分别派车送往西洞庭农场的,而到农场后,为防止“反动学生”们互相“勾结”、互相交流“反动思想”,每个“反动学生”又被单独分在不同的分场,不同的生产队,所以除了本校的“反动学生”互相见过面之外,与其他院校的“反动学生”从未有过谋面的机会。因此1965年的那次鉴定会是全省近卅名“反动学生”首次聚集一堂。

鉴定是先由徐科长带领各高校的保卫科长,到各个有“反动学生”的生产队,组织贫下中农按徐科长事先定下的调子(不能说表现好,只能说不老实、改造不努力……)分别进行鉴定,然后再由徐科长在总场召开“反动学生”鉴定总结会。这才使得我有缘与吴民刚相会。

记得那天上午我到会场较早,因我所在生产队离总场很近,我坐下不久,便看到一个个子瘦小的学生模样的人从外面走进来,虽已有十三年未见过面,但我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就是吴民刚,他也认出了我,双方惊诧之余竟忘记了“反动学生”之间不准互相交流讲话的改造戒律,我们双方居然互相问起了高小毕业后的经历,不料立即遭到徐科长的厉声呵斥:“陈XX、吴民刚你们说甚么!”我们彼此只好默不作声。

到2009年我在高中同学谭运华的帮助之下,终于会见了在长沙某中学执教并已退休的吴泰安同学和在长沙东塘百货公司退体已回老家丁字湾(长沙北郊)的陈瑞杰同学。现经再三回忆已无法记全全班72位同学以及教师的姓名(教师名字前面已有记述,此处不再重复),只能记得五十名男女同学的名字[註:1]。

离开楚怡后丁湘俊和我一起考入了长郡中学初中C-121班,卫国豪、刘功弼、吴泰安考入了长郡中学初中C-119班,熊开华考入、长郡中学初中C123班,陈瑞杰考入长郡中学初中C-116班,其余同学不知去向,也未打听。一年后鞍山钢铁厂到学校招收工人卫国豪被选中去了该工厂工作。1955年我初中毕业后考入长郡中学高中C-50班,丁湘俊考入C-49班,熊开华考入C-51班,吴泰安考入C-53班,品学兼优的陈瑞杰同学命运不济,因健康原因和家境困难未报考高中,进入长沙市百货公司所属某百货商店工作,后于长沙市东塘百货公司退休。

1958年7月我高中毕业后先考入中南矿冶学院冶金系钢铁冶金专科,一学期未读完,就从那里退学,次年考入湖南大学化学系59-1班,不料在这里遇到先我一年考入该校化学系的丁湘俊同学,他在58-1班,这样我和丁湘俊可以祘是从小学一直同学到大学。也祘是一种缘份吧!

有一次在湖大校园内偶然遇到楚怡的女同学梁功敏,得知她在湖大电机系58级就读,她还告诉我张寿瑶也在湖大电机系,刘奇十在土木建筑系,欧阳芝蕾在湖大数学系,都是58级,当我听说欧阳芝蕾也在数学系时我很惊诧,因为数学系男生宿舍和我们化学系同在第七学生宿舍,数学系在三楼,化学系在一楼,通常开班会、政治学习、读报、文体活动都是女生到男生的宿舍和操场来进行,如果欧阳芝蕾在数学系那她一定会经常进出学生七舍的,以她原来那么靓丽的形象,我是不会认不出来的。记得她在楚怡读书时的形象,秀发披肩,白皙的皮肤,一双长着向上略捲的长睫毛的大眼晴,配上两条粗细恰到好处的柳叶眉,一个略微上翹的蒜头鼻,嘴巴轮廊分明、不大不小、不厚不薄,嘴角上翹,额前的刘海稍带捲曲,这一切恰到好处地镶嵌在她那张白里略透粉红的、有两个小酒窝的瓜子脸上,天生一副妩媚动人的洋娃娃形象。此后,我便开始注意进出学生七舍的数学系女同学,终于在1960年冬季的一天,我看到一个女孩手提一个浅绿色塑料袋(长方形、两边有提手,适合装书藉、资料的塑料袋,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刚开始在大陆流行),里面装了几本书,矮矮胖胖的个子,原来额前微捲的刘海不见了,梳着两条又短又粗的辫子,眼睛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而且也显得没有原来那么大了,皮肤略黑且无光泽,面容憔悴,仔细看才发现她不是胖而是水肿,她上穿一件颜色晦暗、哑红色上有碎白花的旧短棉袄,下着一条流行的兰色布裤,脚踏一双解放鞋,目光迟滞,迈着沉重的步履从七舍的大门走进来,朝三楼的数学系男生宿舍走去,仔细观察她的五官后,我终于确认她就是楚怡68班的同学欧阳芝蕾,我简直无法将她和八年多前那个聪明活泼、妩媚动人的靓丽小女孩联系在一起,现实的她和过去的她之间如此巨大的落差竟然使我不敢和她相认,我张着口呆呆地望着她,心里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怅惘和无尽的悲哀。她大概也从我那反常的神态中发现我在注视她,她也朝我看了一眼,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步履稍有迟疑,那一瞬间她大概也认出了我,但立即迅速移开目光,她朝楼梯上看了一眼,便继续迈着沉重的步履向三楼走去。以后也打过几个照面但都形同陌路。

我百思不得其解,同一个人八年时间为何竟发生如此重大的变化?也许是八年来一个接一个的政治运动(镇反、肃反、反胡风、反右、反右倾、教改、大跃进……)使她原本富裕、幸福的家庭惨遭灭顶之灾,当局掀起的一个又一个政治风暴把她和她的家庭抛到了社会的最底层。再加上当时正处于毛和中共当局发动的大跃进、大办人民公社、大炼钢铁造成的数千万人饿死的大饥荒最严重的时期,高校学生虽每月有卄四斤口粮(计划为每月卄七斤被“自动”节约三斤支援灾区,故每月仅有口粮卄四斤),但副食品、肉类、油类几乎没有,蔬菜当时连萝卜、白菜、冬瓜、南瓜都供应不上,连收过籽的蕹菜蔸子都挖出来当菜吃,因其切碎后呈短管状,又难以嚼烂,故被同学们戏称为“无缝钢管”,这使得大学生们虽不致象农民那样大量饿死,也普遍严重缺乏营养,出现许多浮肿病人。此外民谚所言:女大十八变。也许也是欧阳芝蕾八年后发生这样巨大的变化的原因之一,但我想这肯定不是主要原因,女大十八变可能造成女性身材、脸型方面的变化,只有前两种原因才能够造成女性气质和精种状态的巨大变化,大概是以上这些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才导致她原本轻盈欢快的步履变得如此迟缓沉重;原本明亮灵活、妩媚动人的大眼睛变得如此的迟滞、暗淡;原本靓丽、光艳照人的形象变得如此不堪待见。

再说一下梁功敏同学,她家往在五一路未修之前的老火车站附近,她家开了一家旅馆,她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发现往在她家旅馆的一位旅客形迹可疑,她便去派出所报告,结果此人被派出所抓去后被认定是特务,后被当局处决了。为此派出所写表扬信给学校,表扬梁功敏同学年纪小,革命警惕性高,协助政府抓到了一个特务份子,学校号召同学们都向梁功敏学习,学习她高度的革命警惕性,都来检举揭发邻居、亲友、家人的反动言行,揭发暗藏的敌特份子、逃亡的地主、反革命份子。由于受当局宣传的蛊惑,那时的学生都相信当局所说、所做都是正确的,所以对“旧社会”、国民党、特务、反革命、逃亡地主、帝国主义特别是美帝国主义都深恶痛绝。但我和许多同学都对自己的“剝削阶级家庭”、家人和亲友却无纶如何也恨不起来,据当局称这都是阶级觉培不高的表现。由于对家人和对周围的亲友都十分了解,他们实在没有什么劣行值得我们去痛恨、去检举揭发。由此可看出,人们只有在不了解事物真相时,才容易被欺骗。那时我们对梁功敏同学的“壮举”都深感敬佩。数十年之后,我不知道她是否会为数十年前受当局蛊惑而做出的、这一种导致一个很可能是无辜而善良的人被当局处决的行为感到愧疚和后悔。以我后来所经历的一件事,我发现她是一个热情而不乏同情心的人,我认为她会为她那次检举行为愧疚、后悔一辈子的。大约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当局为我平反之际,我偶然在长沙八一路附近碰到她,她认出了我,并主动和我打招呼邀我到她在电子工业局的办公室去坐一坐,她在那里似乎还负了一点责,因她一个人有一间办公室,对于我这个在湖南高校界大名鼎鼎的“反动学生”,她虽早我一年从湖大电机系毕业,可一直在长沙工作,不会不知道母校我这位学友的“反动”名声的,偶然相遇能打一声招呼就祘不错了,还邀请我到她办公室敍谈,得知我工作单位尚未落实,便表示愿设法帮我联系一下工作单位的事,后虽因我所学化学与她从事的电子工业专业相差太远而未能办成,但由此可看出她仍不失为一位热情、善良而极富同情心的人。

在湖大时与张寿瑶也曾有过交往,从梁功敏那里知道张寿瑶也在湖大电机系之后,有一天我在阅览室温习动课时,一抬头发现张寿瑶就坐在我的对面温习功课,大概是忌于当时人人自危的政治环境,人与人之间互存戒备,彼此只是互相点头微笑一下,表示互相认识打个招呼而已,未作交谈。此后虽也见过几面,都只是互相点头示意打个招呼,从未交谈。

由于“解放”初家境尚可,加之当时尚无远大理想抱负,故学习上既无压力也无动力,生性又活泼、好奇、好动、贪玩,所以读书除不得不完成作业以应付老师的检查之外,很少温习功课,考试时仅凭临时抱佛脚的考前一两天突击一下重点,和平时偶尔在课堂上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应付考试,成绩多在八、九十分左右,象数学之类不大需要强记的科目偶尔运气好也能打上一百分,成绩在八十分以下的情况很少。小学毕业后拿到毕业证和毕业考试成绩单后,同学们便高高兴兴各自回家去了,没有伤感,没有留念,更不知道那种以后再也难得的纯真友情的珍贵,以致分别时彼此竟都没有意识到彼此需要留下对方的通信地址,使得五、六十年后意识到这种纯真友情的弥足珍贵时已追悔莫及。我想这都是因为年龄太小,未涉世事,感情纯真,不懂感情、友谊之珍贵所致。

我对于名列第十九名也无所谓,既不感到高兴;也不感到遗憾,对通知单上的评语:聪明、活泼、勇敢。这六个字也不知道它的价值,直到许多年之后才意识到这六个字是对一个少年儿童最珍贵的赞赏;才认识到罗翼乔老师独具的慧眼。我离开楚怡后几十年的人生经历表明罗老师没有看走眼,不过这仅仅是对我与生俱来的素质的中肯评价,随年龄的增长,我意识到一个完美的人生,仅有这六个字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再加上正直、善良、社会责任感、献身精神这十三个字。假如有另一个世界的话,我希望当我到了那个世界,见到先我许久到达那里的罗翼乔老师时,他会在对我那六个字的评语后面再加上这十三个字,这是我一生努力奋斗的目标。倘能如此,则不枉此生矣!

毕业后在学较报名参加升初中的统考(从一九五二年秋季开始,高小升初中、初中升高中、高中升大学由过去的各校单独考试招生,改为大学全国统一招生;高中、初中由各省、市县统一招生,并且改过去的每年春秋两季招生为每年秋季一季招生),我报了长郡中学的名(当时已改名为“长沙市立第一中学”,以区别于“湖南省立第一中学”),主要是因为我家刚从重庆搬到长沙时,就往在长郡中学的旁边,而且知道它是长沙市乃至于湖南省最好的中学,我的哥哥又曾在那里读过初中。报名后我记往了考试的日期、时间,当时可能考试的地点尚未确定,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我准考证上的考号在哪一个考场,也没有去打听,父母也没有过问过我的升学考试,大姐忙于准备升大学的考试也无暇顾及我考初中的事,只有二姐在母亲的交待之下偶尔出几道祘术题让我做,祘是备考吧!其余的历史、地理、自然、语文也没有去复习,升学考试考三门,语文、祘术和常识(包括:历史、地理和自然这三门课的内容)。到考试那天,因不知道考场在什么地方,只好早早起床,匆匆吃完早饭,一手拿着一个矩形铜墨盒(墨盒通常都用黄铜制作,多为正方形或长方形,也有园形或楕园形但较少见,墨盒内面底部垫约1.5厘米厚的丝棉,丝棉上复一块绸布,将研磨好的墨汁倒入墨盒内使丝棉吸附墨汁,盖上盒盖可避免墨汁挥发变干,又可防墨汁流出,用时打开盖子用毛笔从墨盒内的丝棉上蘸上墨汁即可书写),铜盖上雕着行书“劍胆琴心”这四个字,不巧这四个字正预示了我一世人的人品,这大概也是买墨盒给我的哥哥对我的希望。我另一只手拿着一支毛笔和两张准备演祘祘术题的草稿纸,便朝楚怡小学的方向走去,心想一路上如果能遇到去考场的学生,便可同他们一起去,如没遇到,也可到学校去问老师(如果这样我担心能不能赶上考试的时间,就成问题了),幸好刚走到犂头街与五一路的交叉路口就见一年纪与我相仿的小学生模样的男孩,一手拿纸笔一手拿砚台(可能家境较清寒无钱买铜墨盒,只好拿砚台和墨去磨墨书写考试),我想他也许和我一样是去参加初中统考的,便上前去问他,一问正好他也是去参加统考的他是城东一校的,他们学校与楚怡相距很近,两个学校的毕业生都分在北门外的楚怡高等工业学校的考场。他又知道路,我就跟着他走到了考场。我按我的考号找到了我考试的教室和考位,坐在那里等考试开始,不久铃声响了,监考老师带着试卷进了考场(第一堂考语文),我抬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走进来的监考老师竟是那位我在城东四校读初小时的、以严惩学生、打手掌令人痛彻心扉、令人没齿不忘的刘进康老师,他一进来马上认出了我(因我的考位靠前),便朝我点了点头,并面露微笑,祘是与他昔日竹板下的学生打了个招呼,我立刻还以微笑,并站起来叫了一声:“刘老师好!”开卷后我做完卷子还未到考试结朿的时间,我走出教室后,刘老师也跟着走出来,很关心地问我:高小在什么学校读?语文考得怎么样?我告诉他,离开城东四校后在楚怡读的高小,语文考试感觉题目并不难。刘老师说:“解放”后他也离开了城东四校,到了北门外距楚怡高工不远的一所完全小学任教,所以这次被抽调到这里监考。此时我突然想到抗战前后街头流行的活报剧“放下你的鞭子”,因此联想到不知“解放”后刘进康老师是否也放下了他那令学生望而生畏并深恶痛绝的竹篾扁?上午第二堂考祘术,中午赶回家吃完午饭,下午又到考场考常识(下午两点开考),三门考试都不太难,都提前交卷了。回到家里父母亲也没有把这次考试当一回事,见我一脸轻松,知道不会有多大问题,也就没有多问。

到8月下旬在报上看到初中统考发榜的消息,要考生们到各自投考的学校去看榜。次日一早,我便赶到长郡中学去看榜,走进长郡大门朝左传经传达室进入一个约一个兰球场大小的空坪,空坪右侧的墙上就贴着一长张写滿录取新生名字的白纸,这就是所谓的榜,榜上按班次写着录取到该班新生的名字,这次升学是解放后第一次大扩招,以前长郡每学期只在原长沙郡所属十二个县的范围内招收50-100名学生,这次长郡在全省范围内招收600名初中生分成12个班,从C116班到C127班,我在C121班找到了我的名字。这12个班,单数班都是长沙市区的学生是通学班;双数班都是外县市的学生属寄宿班。

[註:1]: 1:男同学:陈瑞杰、吴泰安、吴国安、汤陞阶、余泽民、余美国、李孟嘉、欧阳夫、饶氏兄、弟、吴民刚、朱伯恆、关源汉、岳云、胡松柏、陈镇强、卫国豪、熊开华、丁湘俊、朱本和、黎澍、童明坚、汪琦、陈家亮、方湘俠、贺益康、刘庆民、刘功弼、熊世伟、康XX(此同学以擅长打架著称,名字记不起了)、黄玉泉、周秋圃、张寿瑶。

 2:女同学:黄心纯、李娇儒、欧阳芝蕾、卢慧芬、黄绶坤、赵贵发、韩巧萍、刘荣华、皖爱玲、郭玲玲、袁婉玉、龙沛华、楊金秀、湛翠霞、梁功敏、李青茹(楚怡珠祘老师的女儿)、刘奇十(因她父母竟连续生了十个女儿故起此名以示惊奇之意)。

 
分享:

相关文章
作 者 :一真溅雪
出 处 :北京之春
整 理 :2023年7月7日18:52
关闭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