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一对儿女在澳洲的生活(十二)
陶洛诵
15.
“毛泽东是大灾星!”这句话是我在1994年澳洲悉尼BBC电视台被采访时说出来的。当时是为毛泽东诞辰100周年,BBC要做一个节目。我抱着两岁多的女儿,还有一位姓黄的作家共同在电视台接受录影采访。他也抱着孩子,是他介绍我去的。
我谈到1966年5月开始,毛泽东发动持续10年的文化大革命,给中国人民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我举自己家的例子,红色恐怖盛行的红八月时,母亲在她所教书的学校北京女十三中,被法西斯红卫兵毒打剃头的遭遇,我说到挨打时,小女儿仰起脸看我,还挥了一下小手,做了一个打的动作,我带去了自费在悉尼出版的自传体小说:“留在世界的尽头”,告诉采访者,更多的内容我写在这里。末了我总结了一句:“都说毛泽东是大救星,我看是大灾星!”
电视播放后,这句话被广为传播,记得一个叫赵燕的北京女孩在卡市大街上碰见我,拦住我说:“是你在电视里说毛泽东是大灾星吗?”我说:“是。”
这么简单明了一语道破天机的话还从没人在大众传媒中说过,我是第一个!
我还请黄姓朋友跟BBC要了录影带作为留念。
但这句话并不是我的原创,是一位台湾老作家黄雍廉私下里对我说的。
黄雍廉先生是悉尼作家协会会长。从越南来的心水先生是墨尔本作家协会会长。我因为在“星岛日报”上发表文章,接到心水先生寄到我家的信,说他找了我半年才找到我的地址,由他介绍,悉尼作家协会找到我,并上来就让我任理事。我和澳洲文化界的接触从这里开始,以前我只认识“星岛日报”主笔刘渭平先生。
黄雍廉先生也住在卡市,他带着到悉尼旅行的心水先生、罗莹女士(越南来的女作家,也住卡市)、蔡晓玲女士(中国伊犁来的中苏混血女作家)到我家做过一次客。当时我住在Longfield St,也是刘晓波先生后来到过的居住地点。
有时作家们在街上碰见,大家就随便聊两句。
黄雍廉先生在台湾是军旅作家,写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亲共。在大街上碰见他,他对我说:“以后你就不要写文化大革命了!”我按耐住吃惊,洗耳恭听。“文化大革命是中国的一个劫数,毛泽东是大灾星……”他提到解放前,他在大陆亲眼见过地主对穷人的态度很坏。言外之意是大陆的土地革命应该。我那时40多岁,他70岁左右,想必他是随先总统蒋公从大陆撤退到宝岛台湾的。
不久,施国英找到我,说黄雍廉想连任会长,不改选。问我什么意见,我说同意改选,我把黄雍廉不让我写文化大革命的话说了!施国英说:“他根本没资格谈论文化大革命!”还说有人看见黄雍廉去领事馆开会。我想:“这么看来,黄雍廉是共产党统战对象了!”
那时悉尼作家协会里除了黄雍廉,没第二个台湾人。很快他就被选下去了!众望所归的施国英顺理成章被选为会长。
“毛泽东是大灾星!”这句话我一直没和任何人吐露是黄雍廉原创。第一,因为他是私下对我说的,第二,人人皆知他亲共的立场,我说出来好像是栽赃。
黄雍廉去世多年后,我觉得应当把原创权还给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场合。在几年前,晶晶、红冰、Peter和罗娜来我家作客,我提起这二、三十年的前尘往事,我告诉他们这句话的原创是黄雍廉先生。他们好像并没感到我说完了如同放下一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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