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作家的心灵生活(50)
陶洛诵
经历了中共统治几十年,存活下来,虽心灵感情伤痕累累,却依然怀着对生活美好的憧憬
在国内或国外扑腾的女性,个个都是英雄,个个都有一部传奇。我在澳大利亚悉尼Redfern
陈太缝纫学校认识的张姐就是其中之一。
1988年夏天,悉尼大学刘渭平教授开车和我一起来到每天出现在“星岛日报”广告栏上
的缝纫学校,位于火车站不远的一个铺面平房,推门进去,破旧狭小。以后在悉尼36年的
生活里,我再没见过这种档次的房屋。
门的两边和靠几步之遥的对面墙摆放着五、六台电动缝纫机,其中一台是锁边机。每台机
器上都有人在练习操作。有一个穿碎花连衣裙的五十年左右的烫头发胖女士扭过头看见我悄
声对旁边一位年轻女孩说:“瞧,来了个阔太太。”
这就是张姐,北京人。女孩是福建人小陈。学成后,我们仨人合伙开了个缝纫场,地址设
在张姐新租的家里,我和小陈拥有一间大屋子做卧室,我们仨人出资买了三台机器,两台
平车,一台锁边机。我的钱是小弟弟从日本寄来的一千美金。他公派留学到日本,课余在加
油站打工,他写信告诉我,日本人工作和吃饭都像打仗,特别快!
我们仨累得要死,从一名在教会认识的留学生任小霞手里拿活儿,我负责锁边,小陈做
平车。张姐伺候我们俩,给我和小陈做饭。她比我大九岁,当时是49岁,但在大陆受过不
少苦,她爸爸是国民党将军,在国共内战保卫长春战斗中牺牲了,她一个小妹妹在“文化大
革命”失踪了,她上有老母,下有一儿一女,丈夫离婚,她被扣上“教唆犯”的罪名批斗……
工厂让她干男工都吃力的肩抬重机器的活儿,落下一身病,尤其是腿关节坏了,她后来换过
两次关节。
我们交了活儿,任小霞却一分钱都不给我们。张姐的儿子跟我们一起找任小霞讲理,也
没用,任小霞就是不给钱。任小霞是我在教会认识介绍给张姐、小陈的,觉得很对不起她们
二人。
没多久,工场散了伙,我们仨依旧是好朋友。我到工厂去做了正式工人,挣工资交税。
小陈和男朋友、同乡小王结婚开了家制被厂,被子销量很好,小陈住豪宅开名车,成为真正
的阔太。
张姐的女儿咪咪嫁给了悉尼唐人街附近的一位希腊书商。书商后来在咪咪的协助下发了!
张姐也跟着过上好日子,每次我们相聚,张姐都向我和小陈讲她的新生活。
例如:和咪咪夫妇乘直升飞机去某太平洋小岛玩儿。
例如:让儿子带着她及亲家去西欧旅行,我们仨那次在饭馆会面,张姐对我和小陈说:“以
前听蓝色的多瑙河以为多宽多美呢!”张姐一低头,看看饭馆的地面,用手一比划,“就一小
河沟子!”
前几年,张姐走了,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临走前,她醉心研究马航失联一事,她断言是
被外星人劫走了!
经常想念张姐,她那几声亲切的吆喝,还有她的嘱咐:“Lisa,甭听他们的,甭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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