柬埔寨共产党的教训

（香港）李文西

    儿时学伴从巴黎来，三数老友到“莲香居”“饮茶”叙旧。事实上自8岁分手至今，60多年不见，要不是事先约好，怎能认得出眼前的旧时人！

    他们给我们传达了一个信息：当年柬埔寨华侨经过柬共波尔布特集团的大屠杀之后，能逃出生天的人对中共坐看华侨被屠见死不救的行径怀有深刻仇恨。但是祖国经过了30年的“改革开放”，已经变得“强大富足”，海外华侨也因此地位提高，面目有光，所以我们不应再仇恨下去，应该忘记过去的一切不幸，放下包袱，轻装前进。

    问我的看法，我摇摇头。

    我说：当年柬埔寨华侨被柬共集团屠杀，中共不吭一声，而当大批华侨经过千辛万苦越过柬泰边境进入泰国后，中共驻泰使馆不但不加以援手，听说还对泰国政府宣称中国在柬埔寨已经没有一个华侨，并阻止泰国华人社团对这些难胞进行救济，导致泰国政府把这些华裔强行驱回柬泰边境的扁担山区，落入柬共早先布下的地雷阵，死伤枕藉，这就是当年轰动世界的“扁担山惨剧”，虽然事隔30多年，现在想起来还令人伤心落泪！这些人本已经逃出生天，又被驱回死路，生死一线，怎能叫人忘怀？

    当年中共向柬埔寨输出“革命”，是有迹可寻的。1970年5月20日，林副统帅彪在天安门城楼上宣读了他的头子毛泽东支持西哈努克“抗美”的《五。二○》宣言，号召“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那时波尔布特还躲在暗处，西哈努克被推翻后避难到北京做“寓公”（当年他先去苏联，不被接纳，才跑到中国来），被当作“上宾”，中共和柬共都打着这位传奇亲王的招牌，欺骗众多柬埔寨华侨青年学生为他们卖命。

    事实上，波尔布特1965年就到了北京聆听毛泽东、康生、陈伯达、张春桥等“反动份子”的教诲，毛老头赞扬他是亚洲杰出的马列主义者，就像他当年赞扬阿尔巴尼亚是欧洲的社会主义明灯一样。自从斯大林死后，毛泽东的野心极度膨胀，自以为当“世界革命”的导师和领袖，舍我其谁。他一心输出“革命”，以人命为代价，要打造出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来。因此，尽管1975和1976年已相继有奉命参加波尔布特“革命”的“革命华侨”领头人回北京反映华侨被屠杀的惨况，但他们都被告诫不要听信谣言，不能怀疑柬共波尔布特的“高度革命性”。

    1976年柬共东北区区委书记在桔井郊区召开的华侨群众大会上已公开宣称：毛主席已经把柬埔寨华侨交给“民柬”，你们成为柬埔寨的国民了，要安心参加这里的社会主义建设。这就是中共驻泰国使馆说柬埔寨已经没有一个华侨的依据。华侨啊！祖国早已舍弃了你们，你们还依赖什么呢？

    打着“争取民主”的招牌，这是所有共产党在未夺得政权前用来欺骗人民的策略。一旦他们站稳脚根，狰狞面目便暴露无遗，杀戮也就无日无之了！波尔布特们继承了毛泽东们当年夺权的策略和经验，也打着民主的幌子，高举西哈努克的旗帜，号称要建立一个“民主柬埔寨”，简称“民柬”。几十年来，从苏联到中共到柬共，人们已经熟稔他们所宣扬的“民主”、“解放”，只不过是“镇压”和“奴役”的代名词罢了。

    当年多少左倾华侨教师和青年学生听信中共驻柬埔寨大使馆的“指点”，纷纷离开金边到乡郊丛林参加柬共的“革命”，临别时总要说一句“解放后见”。他们怎么会知道，当“革命”取得胜利，国家号称“解放”，等待他们的不是民主自由，而是残酷的杀戮！

    我说：我们当然不能永远背着仇恨的包袱，但宽恕和原谅必须有个前提，就是犯错或甚至犯罪的一方必须有个真诚的反省、忏悔和道歉，用法国话来说，就是要向受害人 demander pardon，起码也要用英语说一声sorry.共产党统治中国60年来，前30年倒行逆施，对人民特别是对知识份子残酷迫害，导致非正常死亡人数达到一亿左右。统治者直到今天还不愿对人民和知识份子说一声“对不起”，怎能得到人民的原谅？

    几十年来，中国共产党都坚认自己是一个“伟大、光荣、正确”的党，这个所谓的“伟光正”，早已成为人们的笑柄。他们把人民玩弄于股掌之间，不顾人民的死活，今天却信誓旦旦说要让人民活得更好更有尊严；他们把偌大的国家弄到了“崩溃的边缘”（这可是当年邓小平所承认的），却还自吹自擂他们是“三个代表”（代表中国先进生产力的发展要求，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中国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世界上的无耻，莫此为甚！

    几十年来，他们制造的“冤假错案”，多如恒河沙数，罄竹难书。一个人被关20年后得到“平反”释放，他们会说：“我们党是实事求是的，不抓错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现在发现你不是反革命，搞错了，就把你放了。”好家伙，白坐20年牢，青春没有了，落下一身病，一个子儿也没有获得补偿，还要感谢“党”的“实事求是”和“宽大”，感叹“党”的“伟光正”，天下真有这样的怪事！这还是能活着出来的，那些在监狱里被斗死、瘐死、饿死的，不知又有多少；还有那些在历次“运动”中被杀害的所谓“地富反坏右”，又有多少，谁能清理出一个数字？

    1978年冬，越共军队以“柬埔寨救国民族团结阵线”的名义打进柬埔寨，客观上解救了被困华侨的死亡威胁，这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尽管双方都是共产党，但在华侨的心目中，越共是比柬共好的。可是柬共是由中共一手扶植起来的，中共也绝对不允许自己过去所援助起家的越共成为印度支那的“盟主”，所以邓小平便发动了所谓的“对越自卫反击战”。

    说起来是很有趣的。凡是共产党，都自吹他们是人民的救世主，说他们所或真或假奉行的“马列主义”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超级绝对真理，他们之间是什么“鲜血凝成的友谊”，或什么“同志加兄弟”、“同饮一江水”之类。但他们事实上往往是各怀鬼胎的，只要发生不能解决的利益冲突，便要大打出手，互相指骂。中共与苏共、古巴共和越共的关系便是这样。

    当年，为了支持越南“抗美”，毛共不但出尽人力物力，还把北部湾至关重要的白龙尾岛送给了越南，那时双方的关系真是如胶似膝啊！而邓小平打越南，却打着“”“自卫反击”的幌子。一个小小的越南，能威胁中国什么呢？打越南的目的，一是因为越共已经坐大，又决定全面投向苏联，不再仰仗中共的鼻息；二是牵住越南的兵力，以解救节节败退的波尔布特军队。事实上，波尔布特的政权也是越共帮他打下来的，没有越共，柬共们还不知躲在柬埔寨哪一个山中老林呢！

    诚然，与过去相比，中共也有所变化，不再公开强调“阶级斗争”，不再公开搞“运动”，不再动不动便以“反革命”入人罪，监狱里的人数相信也会比过去少得多。但不要以为中共的这些“让步”是为国为民，不，不是的。他们之所以“让步”，主要是为了延续他们不合法的政权和既得利益，更因为这个马列主义和极权制度，目前已走进了死胡同，只有向人民“让步”才能苟延残喘。

    今天的世界潮流，是人权重于主权的潮流，没有人权，主权有什么用？做自家的“奴隶”，不如当异国他乡的自由人。

    今天，对中共来说，也还有最后的机会，那就是：一、真诚地向全国人民（包括全世界华侨）鞠躬认错，承认过去这个专制政权对人民所造成的极大伤害，保证从此“还政于民”，实行一人一票的普选；就像台湾国民党一样，这次输了，下次再来，这就叫做“民主”。

    二、把天安门城楼上的毛泽东像拿下，把广场上那具本该被人们唾弃的干尸搬走毁掉，把那些颂毛扬毛的文字、歌曲、戏剧……全部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三、彻底“非毛化”，系统批判所谓的“毛泽东思想”，把毛泽东遗留下来的毒汁清刷干净。

    四、把中国共产党改名为“中国社会党”或“中国民主社会党”或“中国社会民主党”之类，开放党禁报禁，释放一切政治犯思想犯，开放普选，实行民主政治，与全国人民一道，创造出一个新的天地来。

    今天，广大海外华侨惑于中共表面上制造出来的各种“形象工程”和2000亿美金的外汇蓄备，在中共各地大使馆巧妙的统战手段笼络下，忘记了过去惨痛的教训。而众多得以逃出生天今天生活在欧美民主自由国家享受福禄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把自己当年追随毛共柬共的“路线错误”如实道来，许多人还在那里缅怀过去的所谓“进步”和“革命”，正是“好了疮疤忘了痛”的失忆者。

    中共还背着不愿放下的历史包袱。“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中共应当记住历史的错误。记住历史的错误是为了不再犯错，不再“为非作歹”，不再“重蹈覆辙”。要人们忘记历史，企图以今天的涓滴成就掩盖过去由自己刻下的伤痕，是徒劳的。只有勇于认错，才能轻装前进。

    （2010年5月15日于香港东西书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