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放弃我对自由的承诺
——写在川普背叛自由世界之后,一个中国难民给自由世界的公开信
刘昭阳
各位朋友,
今天,我站在你们面前,作为一名从共产极权主义的恐怖深渊中逃出生天、最终拥抱自由的幸存者,向你们诉说我的故事。每一次呼吸自由的空气,我都在提醒自己:自由不是天赐的礼物,而是无数像我那些身在狱中或已流亡的朋友们,用他们的自由和人权被剥夺换来的果实。
那些仍身陷囹圄的朋友,那些被镇压的抗争者,那些在黑暗中从未屈服的灵魂,那些黑暗时代的伟大思想家和反抗者,例如阿尔贝加缪、汉娜阿伦特、乔治奥威尔、瓦茨拉夫哈维尔、切斯瓦夫米沃什、哈耶克、莱昂布鲁姆、勒内夏尔、雷蒙阿隆、索尔仁尼琴、瓦西里格罗斯曼、阿瑟克斯特勒、杨帕拉赫、亚历山大杜布切克、伊凡克里玛、米兰昆德拉、胡适、顾准、林昭、张志新、赵紫阳这些20世纪的反法西斯和反共产极权主义者,刘晓波、许志永、丁家喜、李翘楚、黄雪琴、王建兵、江绪林、Alexei Navalny这些21世纪的无所畏惧的反对派——他们的意志与牺牲,鼓舞着我,使我直到如今,虽然已经被确诊为边缘性人格障碍,甚至在寻找AuDHD神经多样性以及复杂创伤的诊断,因为自杀想法住院三次,因为抑郁和焦虑状态服药六年,我都依然顽强地幸存着。
被酷刑的噩梦侵蚀着我,对被公众和网络巨魔所讨厌的恐惧折磨着我,但我仍然决定不厌其烦地分享自己的反抗故事,发出我的声音。我虽是无权者,不在政府中,没有刀与枪,却有笔与口,这就是我的权力。
在我14岁那年知道1989年中国共产党屠杀手无寸铁的抗议学生的时刻,在我20岁那年离开中国海关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在心里默默发誓我不会放弃对自由的承诺,我愿意贡献自己的力量促进全世界的自由和人权、结束所有的独裁和腐败。我默默地祈祷并祝愿,自由终将有战胜独裁和黑暗的那一天。而内塔尼亚胡也不能以自由民主的名义进行种族灭绝和大屠杀。民主只是手段,保护所有人的人权才是目的!
离开极权国家以前,我从未体验过自由
2001年,也就是大气二氧化碳浓度为371ppm的时候,我出生在中国共产党一党专政铁腕统治下的土地,在共产中国的20年间,那片土地成为我挥之不去的思念、忧愁与梦魇。因为捍卫人权,我成为一名异议人士,投身非暴力的公民抗争。然而,中共的回应是残酷无情:我的朋友被投入监狱,我的父母遭受无休止的骚扰,我的自由被步步紧逼。我每天都会惊恐发作,直到最终被迫流亡,失去了返回那片生我养我二十年的土地的机会。我与母语、家庭、朋友被迫割裂,被连根拔起,流亡在完全陌生的世界,饱尝孤独的辛酸。
在我逃离中国之前,我从未体验过自由。我无法游行,因为游行是犯罪;我从未摸过选票,因为选举只是等额选举和一致同意的谎言;我从未见过政治人物的真面目,因为他们高高在上,被武警与谎言包围。我无法组建社团,因为一切危及统治的集会都被扼杀。我无法畅所欲言,即使心怀恐惧也要假装感恩。我痛恨自己不得不活在虚伪中,被迫在试卷上写下我热爱中国共产党。如果没有VPN,我甚至无法触及谷歌、脸书、推特——那是一个被锁链捆绑的世界,一个没有光亮的囚笼。
我总是说,在像中国、俄罗斯、白俄罗斯、北韩、伊朗这样的极权国家做人权捍卫者,往往最先失去的就是我们自己的人权,我们的自由和安全会轻易地被极权政府剥夺,我们会成为政治犯和思想犯,被镇压、被酷刑、被恐吓、被威胁、被失踪、被监禁甚至被杀害。
幸运的是,意大利共和国和欧洲联盟依据《难民公约》与宪法,接纳了我,赐予我庇护,承认了我的国际保护地位。我很珍惜这份得来不易的自由,感谢自由世界愿意保护我的安全,使我能够免于恐惧地参与政治、发表言论、组织结社和集会、批评中共和其他一切侵犯人权的政府。我感激这份恩典,也因此感觉到自己的责任而立下誓言——我将忠于自由,忠于意大利共和国宪法和欧洲人权公约,忠于普世人权的价值,不背叛每一个为自由而战的可爱的灵魂。
然而,今天的自由世界,正在面临二战以来最大的危机。
川普主义的美国背叛自由世界
2025年,川普—万斯—马斯克—卢比奥政府的上台,彻底颠覆了二战以来维系世界和平的国际秩序。一个重罪犯当上美国总统。美利坚和平似要终结。北大西洋主义的威慑体系危在旦夕,美国不再是自由的捍卫者,而是选择与独裁者共舞,将自由世界抛弃在历史的十字路口。
战争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分。丘吉尔说,在战争与屈辱面前,你选择了屈辱!可是,屈辱过后,你仍得面对战争!面对独裁扩张,自由世界必须拿出军事实力喝阻战争的发生!我们不是绥靖主义者,我们不是投降主义者,我们不是天真的和平主义者,我们不要慕尼黑协定!我们想要和平,可我们知道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丛林世界,和平需要靠实力而不是农夫与蛇的一厢情愿来维持!
可是短短一个多月,从2025年1月20日起,美国极右翼政权摧毁了全球自由派对它的信任。他们背叛了民主,背叛了欧洲,背叛了乌克兰。他们高喊“美国优先”,推行孤立主义,默认俄罗斯与中共的扩张。他们以基督教保守主义之名,剥夺孕者的堕胎权,践踏跨性别者的权利,否定每一个人的身体自主,将自由变成了政治的祭品。那曾经照亮我梦想的美国,如今变成了自由与人权的敌人。我的心碎了,我的美国梦,被川普主义毁于一旦。
川普政权的孤立主义立场是对独裁者破坏世界秩序的纵容,北大西洋威慑体系濒临崩溃。川普不仅羞辱勇敢的泽连斯基和坚持抗战的乌克兰人民,停止对乌克兰的一切援助、切断了情报共享,马斯克还扬言要退出北约和联合国!
现实主义告诉我,尽管我依然全力支持民主党左翼,强力支持民主党在2026的中期选举和2028的总统选举再次驱逐川普主义,但在美国重新履行对自由世界的承诺之前,我们必须做好独自战斗的准备。美国背叛了自由,但我们不能!
乌克兰的失败就是台湾以及世界和平的丧钟
自由世界的威慑力量建立在集体防御的基础上。一旦北约被削弱,一旦美国撤出印太安全体系,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普京和习近平这些扩张主义者!如果我们继续幻想“川普是在下一盘大棋”,那么在乌克兰和欧洲之后的牺牲品,就是台湾!一旦北大西洋主义的威慑被蛀空,仰赖于以美国为主导的北约共同威慑建构的二战后的世界和平就会荡然无存。
川普对普京的纵容,就是对习近平的鼓舞。乌克兰的失败,就是台湾的丧钟!如果自由世界不坚定支持乌克兰,就会给习近平错误的信号,侵略一个主权国家原来可以不受惩罚!我的那些对学国际政治专业的朋友们纷纷预测中国会在川普任期内侵略台湾,最有可能的时间点是在2027-2029。
我有一个很好的中国人权捍卫者朋友流亡在泰国,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中国侵略台湾的第一天就去中国驻泰国大使馆绝食,展示对侵略战争的反对。而我本人,也很愿意在中国入侵台湾时加入中华民国国军,为自由主义民主、正义与世界和平而战!
世界和平处于生死之间,但就像勇敢的Navanly所言,我们不能放弃。
欧洲必须联合而强大,填补川普退出后的领导真空
来自独裁国家的生活经验告诉我,川普主义的美国退出对世界事务的领导,欧洲必须迅速填补这一空白,否则整个自由世界都会暴露在独裁扩张的威胁之下!中俄这两个极权国家就会成为帝国主义的幽灵盘旋在自由世界的上空。
多速欧洲(Multi-speed Europe) 是现实的解决方案——让愿意团结的国家先团结起来!爱尔兰虽然不愿意加入申根区,北欧国家虽然不愿意加入欧元区,实行选择退出的权利,但都还是欧盟成员国!法国、德国、波兰、捷克、波罗的海、北欧国家等可以首先联合,建立共同的防御体系,甚至组建欧洲国防军,在北约之外逐步增强独立的军事实力。我们不能再等待懒散的南欧国家和匈牙利、斯洛伐克这些川普和普京的好朋友之流破坏我们统一欧洲、增强欧洲军事威慑能力的努力了!欧洲必须根据博弈论重新武装!
欧洲不能再被奥尔班这样的普京的特洛伊木马绑架,必须由真正愿意保卫自由世界的人,走在前面!
移民和难民被剥夺了投票权
我不会停止我的战斗。无论身在何处,我都将战斗到底。我不会回头,我不会沉默。正如我珍视我的非二元性别身份,我同样珍视作为自由人、欧洲人、精神台湾人的身份。我绝不允许政治的邪恶摧毁我的灵魂。
然而,现实依然残酷。意大利官僚主义的拖延与歧视性的健全主义,让我难以取得欧洲国籍。我不能投票,不能参选。选票仅仅是已归化公民的权利,移民和难民无法拥有同样的参政平台。尽管我不断地参与Radicali、Azione、+E、PD、AVS的选举集会,但我依然只能给我的朋友们提供个性化的投票建议,督促并且帮助他们投票,而我自己却不能投票,更别说参选了。
我要感谢PD于2023年的初选中允许外国人投票,这才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了投下实体选票的感觉,我不后悔我支持了Elly。我还要感谢帕多瓦大学的学生会选举,我很高兴我投给了UDU。无法投票和参选,这让我们愤怒,也让我们痛心。但我们不会因此停下脚步。今年的意大利的公民身份全民公投和不在籍投票的倡议,就是我们必须要赢得的一役。
行动主义赋予没有公民权的无权者权力
可是除了投票以外呢?我们还有非暴力反抗与和平抗议的权利!
如果我们不能投票,我们就走上街头!
如果我无法在选票上写下我的意志,我就让我的脚步踏响广场!
如果我不能参选,不能成为公民,我就以移民与难民的身份,在街头、在广场上,用我的声音表达我的存在!
因为,自由不会等待我拥有一张选民资格证和一本护照才去捍卫。每一天自由都面临着危机,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难道要坐以待毙吗?只有行动才能改变生存!
我知道移民参与政治很困难,遑论难民。又特别是海外中国人社群,通常封闭自身,只追逐经济利益,鲜少在乎政治权利。作为酷儿,我的立场横跨自由主义、进步主义、实用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这让我既不是那些呼喊着让美国、欧洲、意大利再次伟大的保守派与民粹主义者,又与很多激进左翼的酷儿运动泾渭分明。
我拥有多重少数身份,公民权利的倒退和世界秩序的崩溃冲击着我,黑暗时代降临的紧箍咒恐吓着我,我的边缘性人格和复杂性创伤以及神经多样性让我从不缺少孤独感,唯有在共同的政治奋斗和情爱友谊中,我的孤独才能缓解,我的灵魂才能找到归属,我的心灵才能找到空间。
自由令人上瘾,我再也回不去了
14岁那年,当我第一次得知中共在1989年用坦克和机枪碾压天安门的学生,我反复问自己:如果我生在那个年代,我会走上广场吗?我会成为子弹下的冤魂吗?那时的我,只能颤抖着想象,因为恐惧无处不在。
今天,我终于可以不再害怕。我在意大利,在欧洲,拥有了免于恐惧的自由。而自由,是一种令人上瘾的东西——一旦你呼吸了自由的空气,就再也无法忍受极权的窒息。我不会回去,我不会放弃。
不像极权国家,欧洲有强大的公民社会。在街头,在抗争中,我找到了对抗孤独的力量。我的边缘性人格、我的创伤、我的神经多样性,让我比谁都更懂得孤立的无力,但也让我比谁都更渴望联结——通过政治奋斗,通过同志情谊,我重塑了自己。
我珍惜每一次站上街头的机会。在骄傲节的彩虹旗帜下,在反对极右翼的呐喊中,在声援乌克兰和巴勒斯坦的游行里,我用行动主义对抗政治抑郁。我拒绝回到那个被恐惧吞噬、被绝望压垮的自己——那个因为朋友被捕、因为国家安全警察的威胁、因为遍布街头的监控摄像头和洗脑的政治课而无法下床的自己。那时的我,曾因惊恐发作整整一周无法出门,感觉像溺水般窒息,靠外卖苟活。如今,我要用行动找回属于我的生命。
我不会回去,我不会放弃。
行动主义带来改变,我永不停止
行动主义与投票权,是自由民主赋予我们普通民众参与政治的珍贵礼物。但当投票权被剥夺,行动主义就成为我唯一的武器。如果国籍是一种特权,而官僚程序与系统偏见剥夺了我的政治权利,那么我还能紧握的,就是上街的权利。
我需要看到改变——看到我的行动推动世界、秩序、规则向更善良、更包容的方向迈进。我需要证明,自由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我们用汗水和泪水浇灌的果实。
共产党让我错失了二十年的上街权利,那些被偷走的时光,我要在自由世界一点一点夺回来。我要用每一次游行、每一声呐喊、每一场斗争,填补那些缺失的岁月。
为自由而战是我们的责任
我来到意大利已经三年,辗转在威尼斯学习意大利语,在帕多瓦尝试学习心理学,又在Trento得益于难民奖学金计划的帮助而开始学习法学。转眼间,我已经享受免于恐惧的自由三年了!
朋友们,自由没有终点,而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战斗。自由包括为自由而战的责任。今天的我,站在这里,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些依然被锁在极权牢笼中的善良灵魂,为了那些已经在乌克兰战死的军人、被普京杀死的母亲和孩子、为了那些和我一样背负多重身份、却仍在黑暗中寻找光芒的人们。我不会停下脚步,我不会回头。因为保护自由是我作为极权幸存者、流亡者、人权捍卫者的责任。
让我们一起走上街头,让我们的声音撕破沉默,让我们的行动点燃希望,让我们成为点亮黑暗时代的一盏灯、一束光。
那些有公民身份的人,请投票给支持欧洲、支持乌克兰的政党,意大利和欧洲的政治光谱非常多元,在这些亲欧政党之间,只要不是极右派或极左派民粹主义者,我们可以选择社会主义者、自由主义者甚至保守主义者。
因为我们知道,自由值得我们为之奋斗,值得我们为之献身。自由从来都不是免费的。自由包括为自由而战的责任。邪恶之得逞,只需善良的人无所作为。
我不会放弃我对自由的承诺——我也邀请你们加入我,和我一起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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