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Lofven）出任党主席，瑞典社会民主党力战危机

（瑞典）郭冬成

2012-02-09

　　一、瑞典社会民主党如何选举党主席。

　　不久前，2012-01-21，社会民主党时任主席宣布辞职，立即生效。于是，该党如何选出新主席，选谁来做新主席，成了瑞典全社会最关注的政坛大事。

　　本文先来介绍一点相关的背景。瑞典社会民主党的“全国代表大会”，是该党的最高权力机构。在党代会闭会期间，党的“中央委员会”及其“执行局”，是党的最高决策机构。中央委员会的组成是，各个大区各有委员一席，（该党在全国分二十六个大区），是为二十六人，外加执行局委员七人，外加执行局候补委员七人。即，中央委员会总共由40人所组成。全国代表大会，定期每两年举行一次。中央委员会，通常每月举行一次。执行局，通常每两周举行一次。党代会的议程，除开其他的种种事项，便是选举党主席，和选举党的“执行局”。

　　党主席可以连选连任。如果在党代会闭会期间，党主席提出辞职，则该主席一般将继续履行该职务，直到下届党代会选出新主席接任。或者举行“全国代表大会特别会议”，选举党主席。党中央设有一个“提名工作小组”（提名组），其任务是向党代会提出主席候选人名单，提出执行局委员和执行局候补委员名单。

　　党主席选举过程是这样进行的。第一步，各大党区向提名组提出各自的候选人。第二步，提名组讨论上述候选人。第三步，各大区党主席和提名组联合举行会议；提名组介绍自己的候选人名单，包括一名或两三名候选人。第四步，全党，主要是党内高层，广泛讨论该名单；最后由提名组确定其中某位，确信斯人最能凝聚全党共识，成为唯一的正式候选人，提交给党代会。第五步，党代会走个形式，正式投票，等额选举，选举该候选人成为党主席。在整个选举过程中，提名组通常还要与党内元老，比如离任的党主席、前执行局委员、前部长等等，交换意见。整个选举过程历经半年左右。

　　瑞典社会民主党选主席，有几个传统特点值得注意。一是“在协商中提名”。尽管党内高层人物大都参与着提名过程，对热议中的人物各有看法，但大家都不向媒体做评论，由此给党内协商留下空间。二是“在谦让中提名”。提名小组会探询党内的许多高声望人士，比如“某某，你是否会考虑出任党主席？”，大众媒体也会做类似的探询。那些高声望人士通常会说，“不会的，不会的；原因嘛，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不是不可能的，走着瞧嘛；”“也许吧；不过也许有更贤能者，愿意承此大任”；等等。他们纵然有此抱负，通常也不会毛遂自荐。提名小组则从他们的言辞间，从互相的荐举中，体会出各人的愿望和众人的愿望；体会出那些个是出于诚恳而辞谢，那些个则是处于礼貌而谦让。提名组据此进而衷衷敦请某位，请其为党的大业，为同志们的大望，而接受此提名。在这个过程中，那些高声望人士个个做了谦谦君子，个个领受了融融美意；而那位最后被衷衷敦请的候选人，则更是觉得自己的品质和能力得到全党的公认，是众望所归了，如此当仁不可再让了。第三个传统是，如上所述，“等额选举，大会一致通过”。这三个特点合在一起就是内部推举，而不是公开竞争。

　　读者或有问曰，这不与中共选总书记的过程很相似吗？是的，在党内选举运作方面，中共也有类似这般之处。不过，放在国家体制的大背景下看，瑞典的社会民主党与中共，两者显然有着巨大的差别，是质的差别。瑞典是完善的民主国家，在那里，不管你谁当这个党主席，党都必须接受选民的票决，而绝不可以实行一党专制，垄断国家政权。在那里，党主席固然对党中央干部人选有着决策权，或巨大的影响力，比如谁可以进执行局，谁可以任党在议会的政策发言人，谁可以做部长候选人等等，但他对党的地方领导人选则几乎毫无影响力。相反，倒是这党主席经常要看地方党领导人的脸色，毕竟地方党可以向中央党主席说“不”，而中央党主席不可以向地方党指手画脚。在那里，不管你党主席有多高党内威信，你都不能阻止党员退出本党而另结新党并反对你。而中共国则相反，那是一个极端的暴党，行的是极端的暴政。在中国，中共就是政权，党的领导人就是国家的独裁者。在中共统治下，反党是坐牢杀头之罪。结党以反共更是罪加一等。我们之所以抗击中共，并不是因为它这样或那样选其领导人，而是因为它搞专制，因为它极端残暴。

　　由瑞典的社会民主党而观之，一个政党如何选举其领袖，其方式未必需要公开竞争。搞内部推举，也可以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两种方式都能与国家民主体制，或曰宪政，共存并行而不悖。懂得这点，有助于中国的未来民主建设。

　　进而回溯当年（1993年）中国民运华盛顿大会。当时的两大民运团体，“中国民联”和“中国民阵”，本来打算整合为一体。结果却是整合未成，反导致大分裂。以笔者今日观之，其原因固然可能有若干条，但致命原因乃是选举技术失误。换句话说，其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公开竞争党主席。既是同志同党，又要正式地、公开地竞争党主席，这其中大约有难以克服的内在矛盾。这其中的微妙关系，连那许多最有声望最有经验的民运前辈和先进都远不能适度掌握，可见其难度之大，风险之大。由此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瑞典社会民主党如此那般地选举党主席，其中自有很高的政治智慧。值得我们中国人参照。

　　二、瑞典社会民主党快速选出新主席。

　　话题重归瑞典。话说那社会民主党的时任主席尤虎特（Hakan Juholt），于二月二十一日，突然宣布辞职，并立即生效。这一新闻，突如其来，成了瑞典的政治生活的关注焦点。社会民主党没有了党主席，这是该党的严重危机。无论对该党的政治，对瑞典的政治，还是对瑞典的民主社会主义模式，这都是十分意味深长的危机。

　　社会民主党虽然在野，却依然是瑞典的最大政党，当然也是最大的反对党。该党的声音是瑞典政治生活中最重要者之一。现在党内的政策分歧和派别隔阂十分严重。该党的民意支持率大幅度下跌。基于如此等等因素，该党不能长期空缺党主席。否则，党内会出现更大的混乱，党的诚信会更大地降低，党的元气会更加致命地受损伤。党内的共识是，必须迅速地，在一两个星期内，选出新主席。

　　具体的问题是，如何选举？若按常规，那要等到下届党代会，即等到明年2013年3月，这显然太久长。若召集全党特别代表大会，那个程序也至少要三五个月，这显然也太迟慢。党内的基本共识是，由党中央任命新主席。

　　还有，是按老规矩内部酝酿候选人，还是开个新例，开放竞争候选人？既然党内有着政策和派别分歧，那么就理当来个开放竞争嘛。不过，竞争一策，这里有两大缺点，一是必将耗费很长的时日，二是必将导致党内派系公开化，弄不好会导致党的分裂。于是党内的共识是，由“执行局”代行“提名工作小组”的职能，内部酝酿候选人。

　　候选人应该具备怎样的资质内？其理想的资质应该是，他（或她）来自于社会民主党家庭，澎湃着党的血液，象征着党的传统理念。他熟悉中央党务，却又中立于党内各派系，能被各派系所接受，能团结全党向前进。他有国会议员和内阁成员的资历，以便在国会与其他政党的主席做辩论，以便组织内阁阵容，准备下届大选执政。他有清楚的融会贯通的政策主张，他言辞从容谨慎，能取信于民。他应该能在明年举行的党代会上被续任为党主席，能在2014年的国会大选中，领导全党赢得选战。等等。不过，在这党内大危机的时刻，完美资质者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能得上好者，求其次好者也算好了。

　　根据如此这般的考量，社会民主党执行局高效率地运作，其秘书长显示了杰出的运作能力，在一星期内酝酿出了候选人名单，并召集起中央委员会全会。2012-01-27日，大会选举出新的党主席，他名字叫斯蒂范·罗文（Stefan Lofven），男，54岁。

　　三、罗文，这位党主席的长处和短处。

　　罗文，作为党主席，他有若干长处。一是，他出生于社会民主党之家，从小就积极参加该党的活动。这意味着他是根正苗壮、久经考验的社会民主党人，意味着他的公信力，意味着该党理念一以贯之。二是，他为人温良敦厚，是党内的中立人士，没有涉染党内的派系色彩。这便于他根据贤能原则，选任党内干部，便于全党团结，共渡危机。三是，他有丰富的工会工作经验，这有利于他制定经济政策、就业政策、和福利保障政策等等。四是，他观点鲜明，言辞谨慎，这有利于选民了解该党的政策，有利于该党参加政策辩论，有利于避免大话空话错话等后续困扰。

　　罗文，作为党主席，他有两个大缺憾。之一是，他现在没有国会席位，即他不是国会议员。这意味着，他不能在国会发言，不能在国会参加“各党主席辩论”，不能直接参加国会政党之间的政策谈判和互动。相比之下，其他政党则是，无论在朝在野，他们的党主席都是国会议员，都能在国会直接发挥党领袖的职能。读者须知，瑞典实行的是议会制，议会（或曰“国会”）现有八个政党。政权分配，是基于各政党的国会席位。政策制定，是基于各政党之间的谈判和互动。罗文现在身为国会政党主席而无国会席位，之于该党，这是一个极为罕见的尴尬处境；之于该瑞典，这是一个极为罕见的政治景观。罗文的缺憾之二是，他从来没有担任过国会议员，更无内阁部长的经历。这就等于说，在国家的最高政治体制中，他没有经验。这在该党的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这无论对社会民主党，还是对罗文本人，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罗文，他将如何团结全党，化解派系隔阂；如何任命党的高层干部，准备出一个预备内阁阵容；如何制定各种政策提案，融会贯通地制定未来政治蓝图；如何提升该党的民意支持率，由现在的25%提升到35%，或者更高；如何赢得2014年的国会大选，重掌政府大权；等等等等。全瑞典都在密切关注着这位社会民主党新主席，罗文。

　　（全文完，2012-0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