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西兰民运721遇难记(八)
陈维健
南区Manukau Memorial Gardens是奥克兰最大的墓葬地设有火化场。从教堂到那里约二十分钟的路程。墓园很大,巡着指示牌才找到火化场,外观看起来是一座很平常砖木搭配的建筑,没有焚尸炉高高的烟囱。
同道们陆续到了那里,进了火化场一个狭长的房间,沿着墙根放着一排椅子,大家都屏息静气地等待着,静谧得没有一点声音,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工作人员问,可以开始了吗?我看了一下人都到齐了,最后进来的是达尔。他本是与老习这辆车一起去的,因临时有事没去成。他是老民运也是我们中年纪最大的一个。这二天又苍老了许多,头发稀落,身体佝偻,步履踉跄。我见人已到齐向习太太示意可以开始了吗?
她耷拉着的头轻点了一下,凌乱的头发落下来,盖住了脸。女儿,朱大姐搀扶着她站立不住的身体。
隔着玻璃的窗帘徐徐地收起,象电影展开了帷幕,焚尸炉就在眼前,二位工作人员把棺木推了进来,对着炉膛放好,炉门已经打开。我意识到与老习告别的最后时刻到了,工作人员,回顾身来向我们点头示意,人性化地稍歇了片刻,
棺木顺着滑道躺进了炉膛,炉门哐啷一声地关上了,工作人员按下了电扭,从炉门的玻璃窗口看到火焰腾地一下窜起,瞬间舔着棺木燃烧了起来,画面显得没有真实感 ,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只有光与影,隔着玻璃仿佛已是另一个世界了。
只听习太太哇地一声,撕心裂肺,天塌地陷。
生命附于肉体,生命没有了肉体还在,生命的消失看不见,我们不相信因为肉体还在,肉体还在人还在,没有生命的人称为死人,死人也是人。我忽然想到家乡女人对男人亲妮的称呼“死人”。现在死人也不复存在了,人只有当肉体消失了,我们始相信人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没有了就是没有了。老习是通过这个炉道没有的。不!他没有没有,他去了另一个世界。炉道是发射台,带着老习送到了天际,在浩瀚的天际多了一颗星,一颗不灭的星。
火还在燃烧,窗帘已悄然落下,我们围成了一圈,手挽着手,老江开始祈祷,一个跟着一个,充满了悲痛,充满了哀息,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悲不可挡……
一个星期后,我们又来到这里,将老习的骨灰埋进土里,小小的骨灰盒只有二只手掌那么的宽。老习曾经对我说,要买一个大房子,让孩子都有自己的房,以后开派对可以到我家来。他是这样说的,也为此不分昼夜地劳作,一分一分地赚着,没想到一场车祸,一盒骨灰,二杯黄土,方寸之地埋了骨。
习太弯下腰来将骨灰盒放进了墓穴,她躹起一把土撒进了墓穴,虽是暮春正午的阳光打在身上有些热了,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她已弱不经风。灾祸发生在刹那之间,突然降临在家属身上,担挡灾祸需要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瘦弱的身体能够挺过去吗?两位女士上前将她搀扶着离去。
我们一个一个地排着队,在墓前撒土鞠躬,心语。我将带来的小白花,一朵朵地插在新土上。墓是围着草坪的水泥圆环,墓碑镶依在水泥圆环上,新碑依着老碑依次排列过去,象是排屋一样地相连,老习的碑还不及做好,只是一块空白,泛着白光。轻风吹来,带着泥土的馨香,哪儿的黄土不埋人,哪儿的花儿不芬芳,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是故乡。老习埋在了南太平洋纽西兰自由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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