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向何处去？——许志永上诉书

你们审判我们，人民审判你们。真正的上诉，不是面向卑微的山东高院，而是面向人民，面向历史。疫情过后，世界经济欣欣向荣之际，为何中国百业凋敝一片萧条？短暂反弹之后，消费萎缩，投资乏力，出口下降，就业艰难，衰竭式经济危机，根源何在？出路何在？

根源就在十年倒车，国民信心崩塌。

经济问题本质是政治问题。

国进民退。做大做强国有企业，压缩民企生存空间，高科技民企被国有，优秀民营企业家被退休。官僚资本，一家独大，处处与民争利。资源、能源、通讯、电力、甚至旅游、出行，凡赚钱行业均有国企。官僚资本一家独大处处与民争利。口口声声公平竞争，可共产之党的意识形态，是要消灭私有制的。口口声声主体平等，可没有民主，官民何曾平等？

扭曲市场。电动汽车高额补贴，5G通信强硬推广，银行被权力牵着鼻子，股市被黑手操纵致死。权力之手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市场到哪里起决定作用？

耗竭民力。垄断土地，推高房价，沦国民为房奴。垄断石油，抬高油价，沦国民为车奴。一辆货车一天汽油费千元，过路费千元，物流成本世所罕见。上有央企，下有城投，国计民生皆被垄断，皆成吸血工具，人民负债累累，何以消费？

拔苗助长。2008年金融危机四万亿恰逢其时。如果之后尊重市场，开放社会，中国经济增速降格，更为持久，直到成为发达国家。可经济增速是共产党执政合法性的唯一基础。过于在意GDP数字，高铁、高速公路、跨海大桥，不管是否重复，不管多大价值，每年远超四万亿。十五年拔苗助长掏空了中国，财政透支，银行亏空，转嫁到人民头上，负债累累。

三年防控。2020年元旦，央视一天八遍辟谣，极权体制成功封锁了消息致疫情爆发祸及全球。又是极权体制，一声令下，封城、封村、封国。起初过激反应尚可理解，可半年后全球死亡率很低，世界经济开始复苏，为何中国一封三年？独裁之祸。万千企业倒闭，亿万国民失业，至今日全面危机。天意吧，新冠给共产极权最后一击。

一言蔽之，没有制约，权力任性，假如希特勒多活四十年，他的帝国也一定衰竭而亡，极权体制的必然宿命。

根本问题是方向问题。

改革开放，中国走出公有制计划经济深渊，朝向现代文明方向，私有产权和自由市场，带来了三十多年的繁荣进步。可过去十年，倒行逆施，高举马克思，看齐金三胖。国民一片迷茫，信心崩塌。

中国向何处去？是市场经济还是计划经济？是民主自由还是独裁专制？是美国还是北朝鲜？是康庄大道还是悬崖绝壁？是顺潮而兴还是逆流而亡？

中国有清楚的未来，真正的民主，多党竞争，全民普选，司法独立，言论自由。真正的市场经济，私有产权为主体，市场决定资源配置。人类文明普世潮流，中国不可能例外。

中国当然有自己的特色，各国皆有。美国有总统，日本有天皇，印度有总理。但民主制度根本四原则，天下大同。民主不分主义，不分东西，只分真假。多党有竞争，人民有选择，是真民主。一个候选人，得票百分百，是假民主。我们反对的，不是所谓社会主义民主，而是假民主。我们追求的，不是所谓资本主义民主，而是真民主。

中华民族现代文明，绝不是马列主义同流帝王权术，西方糟粕合污中华糟粕，而是民主科学相辅仁义礼信，西方文明相成中华文明。专制结束之后，自由民主的中国，十四亿人迸发出激情活力，创造出世界上最发达的科技，最繁荣的经济，最灿烂的文化。美好中国，引领人类新文明时代。

本来他们有正确的方向，与民争利的国有企业私有化，权力逐步退出市场，逐渐开放民主选举。大方向对了，人民重见希望，重拾信心。

二十年前，我曾真诚建言，十年前也曾大声疾呼。可眼看中国在错误方向上越走越远。倡导国民做真正的公民被判重刑，号召积极参选人大代表也能成罪证。所有民主萌芽都被扼杀，所有改良空间都被堵死。他的天命和角色就是极权末代，无人阻止其奔向断崖。

经济衰竭。国有企业垄断民生，权力之手扭曲市场，拔苗助长掏空国库，雄安新区骑虎难下，一带一路不见收获，疫情防控苛政三年，一系列重大的持续的错误决策使经济衰竭。而他们束手无策，继续拔苗助长，饮鸩止渴。

政治倒退。村级民主退到“一肩挑”，政党分开退到全面领导，集体领导退到一人独裁。政治全面倒退，极权全面扩张，维稳不断膨胀，一座大山压垮中国。

文化凋残。文化繁盛不是挖古墓建古迹，而是创造灿烂的文化为人类分享。自由是文化的生命线。而共产党视自由为大敌。曾经这个西方邪灵以毁灭中华文化为己任，毁炎帝陵，挖孔子墓，掘中华祖坟。如今，它的层层审查宛如凌迟，电影、电视、艺术、文化奄奄一息了。

社会窒息。没有民选，极不自信。大限将至，愈加敏感，愈多禁忌。演员、网红、作家、歌手等等，一不留神就被封杀，人人自危，万马齐喑，华夏民族渐失生机活力，几近僵尸矣。

高举马克思主义。一个幽灵，一个在欧陆无处徘徊的幽灵，一种烈性传染病，经苏俄传染到中国，带来了三千多万人饿死的巨大悲剧，毁灭中华文化的十年浩劫，带给人类二十世纪空前的灾难，至今仍给北朝鲜人民无止尽的奴役、饥荒与苦难。一个荒诞的主义，彻底失败的主义，高举此赤旗向全人类示威乎？

从文革中来，念念不忘回到文革中去，哀哉中华！

修改宪法。何德何能妄独裁终身。国家民族命运系于一人，圣贤尚忧，草包何堪？过去每十年换人，虽是一党，总还抱有一线希望。如今黑暗无尽彻底绝望。一人独裁，十年倒车，百业凋敝，千重困局。马列邪灵，荼毒华夏，倒行逆施，人怨天怒。帝再登基，黄沙漫天。河北京津，火热水深，率扼众力，民生多艰。昏忧天下，长夜无边。独裁误国，中华危矣！

中国需要革命。

中国必将爆发革命。惟革命才能灭专制，惟革命才能救中国，惟革命才有民主自由，惟革命才有公平正义，惟革命才有人的尊严，惟革命才有中华重生。没有共产党，才有新中国。

不是暴力革命。人民没有武装，暴力也很难结出自由的果实。苏联、东欧共产党政权垮台，没有暴力革命，无一例外都是和平的市民革命。

1991年8月，苏共保守势力发动政变，陈兵莫斯科街头。然统治集团没有强人，军人犹豫观望，三天后共产党垮台，民主派胜利。共产极权终结的最后时刻，军人唯一的使命和角色就是犹豫观望。

革命为愤怒点燃。但熊熊烈焰的颜色，不是仇恨而是爱。驱马列邪灵，救中华同胞，救赎每一个中国人，不仇恨任何个体，不攻击他人，不破坏财产，不给野蛮暴力打压的借口。更强大的力量属于我们的力量，不是仇恨而是爱。

中国不会四分五裂。内地各省高度融合，国家认同根深蒂固，但个别边疆地区积怨太深。转型中，我们的理念清晰而坚定：自由是方向，各地区都会民主自治；公义必须捍卫，绝不允许任何暴力；和平协商未来，用爱抚平创伤。

中国不会动荡失序。苏俄政治转型，经济社会几乎没有准备。中国有四十年市场经济，有逐渐成熟的向往自由民主的力量。大规模集会游行，共产党烟消雾散，几个月内全民公决宪法大选。

1989年天安门民主运动失败了。当时统治集团有魅力型强人，绝大多数军人服命。民主派没有领袖，缺少方向和节奏。国际社会对中国改革开放还抱有希望。社会条件还不成熟，人民尚能分享改革开放的红利。

今天，统治集团已没有强人，历史转折时刻，军人会犹豫观望，跟他行吗？犹豫观望就够了。民主派已有成熟的领导团队，有清楚的方向，有可行的道路，国际社会已看清中共本质，冷战再起。社会条件已经成熟，极权末世萧条失业、贫困、绝望，民怨沸腾，遍地干柴。没有人知道何时何地哪个火星引爆革命，但那个火星一定会出现。

同胞们，东方黎明即将划破长空，地火在奔突，熔岩在汇聚，华夏不在沉默中灭亡，必在沉默中爆发。

最可贵的是勇气。

说真话的勇气，捍卫自由的勇气，不怕坐牢的勇气，走上街头的勇气。

感谢孤勇者彭立发挺身而出。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四通桥上的烟柱是一束耀眼的光。万千国民已被唤醒，你绝不孤单。

感谢青春学子们。三十三年后，华夏民族再次听到了你们的呐喊。你们举起的白纸，终将汇成浩瀚历史。北大食堂门口那个举标语的女孩，谢谢你，我为有你这样的学妹而骄傲。三十四年后，华夏民族再次寄望于你们。北大，魂兮归来！

感谢民主前辈们，79民主墙到89天安门再到98民主党。一代一代志士仁人高举民主、自由的旗帜。那个年代你们更需要勇气。魏京生、秦永敏、刘贤斌……千年刑期啊，华夏要多少代价才得新生？我很荣幸加入你们的行列。

感谢基督徒们。数十年来，你们在这苦难、不义、焦灼的土地上，默默传扬基督的爱。我曾见证守望教会遭逼迫时，海淀公园门口漫天大雪中的祈祷。我信仰华夏祖先信仰的昊天上帝和耶和华一样，都是人类唯一的神。

感谢真善和忍耐的修炼者。2021年12月，隔壁监室刘金果先生因为绝食，被镣铐固定四肢于床板上长达一个月。二十多年来，你们承受的苦难惊天地鬼神，厚重了华夏民族的历史。

感谢所有为自由、民主、公正和尊严抗争的人们。专制之下，无论多少屈辱，沉默的是大多数。可还是有千千万万勇敢的中国人站起来了，向强权说不，被删帖、被封号、被黑监狱、被拘留、被判刑，正是这些勇敢的人铸就了华夏不屈的脊梁。

感谢二十年来陪我一起走过的公民们。有勇气反抗，有智慧建设，一个自由、公义、爱的美好中国。有一天，每一个中国人都会成为真正的公民，享有言论自由、选举权等普世的自由权利。那是真正属于人民的中国，我们一生的梦想和奋斗。

同胞们，

一百一十二年前，辛亥革命推翻满清王朝，建立中华民国，亚洲第一个共和国。不幸的是，数十年内忧外患之后，民国沦陷，专制重来。又七十多年了。世界政治版图天翻地覆，民主大潮席卷全球，独裁政权纷纷落幕，连非洲也已普选多年，可我的祖国依然在一党专制、一人独裁之下，实为华夏民族最大耻辱。

中国人活得太憋屈。

曾经，把锅碗瓢盆拿去大炼钢铁，任田地荒芜，风调雨顺的三年里，三千多万人饿死，亘古未有的大饥荒，被教科书一句“三年自然灾害”轻轻带过。大革中国文化之命，无数文物亦惨遭浩劫。早请示、晚汇报，跳忠字舞，养忠字猪，巨大恐怖中，举国癫狂。

曾经，“超生游击队”遍布天南地北，怀孕七八个月了被几个男人强行按倒拖到县医院后院给孩子头上打毒针，生下来还活着，扔进旁边的大开水锅里。四十年，千千万万中国母亲、眼看自己的孩子被残忍杀死，欲哭无泪，哀嚎无声。

扒坟运动来了，祖坟被推平，入土为安的逝者被强行扒出，除了高官，人人的归宿都是一个半米见方的小格子，密密麻麻，毫无尊严。

环保风暴来了，寒冬腊月，取暖的炉子被强行拖走，千千万万民营企业被勒令关停，大半生奋斗血本无归，状告无门。

疫情来了，一声令下，医生封口，央视“辟谣”，举国哑然，又一声令下，封城、封村、封国，工作、生活、梦想，一切的一切都被这愚蠢至极的禁令破碎。

再一声令下，毫无准备，突然放开，十亿国民求药无门，殡仪馆前，排起长龙。

一场空难，没有资格知道真相，更没有资格反思。一场洪水，没有资格知道多少人失去了生命。想给地震灾区捐款，只能捐给十字会等少数几个官办机构，没有资格查询善款去向。谈论国家大事，就已经到了违法犯罪的边缘，高声赞美皇帝的新装如何华丽，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他没穿衣服。遭遇不公忍无可忍去上访，关闭手机不坐火车，像游击队员潜到帝都，结果还是在国家信访局门前被抓获。

人是政治性动物。可我们没有资格过正常人类的生活，因为没有选票，国家不是人民的，是共产党的。我们至今依然双膝着地脑后留着辫子。如果说过去一些年能吃饱饭，还能像猪一样聊以自慰，如今连饭碗也成问题了。我们还要忍耐到何时？

给子孙后代一个什么样的中国？让他们继续跪地为奴，还是今天的我们挺身而出？

这荒诞的国度，这耻辱的国度，这强权横行的国度，这泯灭人性的国度，这独裁者高高在上人民卑微如蝼蚁的国度，这悲哀麻木绝望沉沦坠向地狱深渊的国度，就是我的祖国。我以毕生所有拯救她，拯救我的华夏民族，迎中华文明辉煌重生。

大时代已拉开序幕。至暗时刻，黎明将至。绝望躺平，必将激情飞扬。这是我们的时代，公民的时代，人民的时代，永别共产幽灵，永别千年专制，迎接公民革命，人类历史上最恢弘壮丽的篇章，同胞们，准备好了吗？

公民 许志永 2023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