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老木
王克平
六四之后,天安门的勇士云集巴黎,隆重成立“民阵”,老木榜上有名,后来主力移师美国,老木停职停薪留在巴黎。
幸好老木有一位女友,在巴黎的台湾留学生,异国他乡,才子佳人相依相伴。女生毕业后回台湾。诗人不会法文,没有依靠,谋生不易,最终流落街头。
老木落魄之后,一天突然找到我的大远郊的工作室,他没有我的地址,我惊奇他有这么大的本事,老木说:嘿,我记得你以前说过的火车站,我下了火车逢人就问“Chinois?Chinois……”(中国人),一个黑人把我领到这。
老木说他在找地方住,见我工作室堆满木雕,卧室局促简陋,一目了然。老木天性友善,温文尔雅,自尊自强,一吐凌云豪情,天涯惺惺相惜。艺术家总是歪门邪道,诗人也不正常。我留他吃饭,他挺客气,不想麻烦别人,说他知道在巴黎免费吃饭的地方,吃的还不错。我送他到火车站,怏怏而别。
后来听说老木想回国,大使馆要求写一份悔过书。他想去台湾也无可能。
一个寒冷的夜晚,我在巴黎的地铁站里等车,座位都被流浪人士占据,气味扑鼻,我感觉其中好像有一个中国人,我好奇地走近,有点面熟,仔细一看是老木,我喊道:老木!他抬头看着我,好像根本不认识,他把头转过去,我再跟他说话,他就有些紧张,缩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
他傍边的一位站起来,不太礼貌地吼道:他不喜欢“Chinois”!
我无奈地离去,跟几个朋友谈了,不知该怎样帮助他。
一晃十多年,突然一天接到玛丽的电话,有人来巴黎急于找到老木,我说,那就去巴黎露宿聚集的地方,问有没有一个“Chino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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