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定义公有制和私有制-  制宪系列文章之十六

春生

中国宪法总纲第六条：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基础是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即全民所有制和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制。社会主义公有制消灭人剥削人的制度，实行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原则。国家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

本文通过重新定义公有制和私有制，规范政府和企业的职能边界，指出“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及“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的错误。

经济体制改革的首要目标是，废除中共掌管中国经济的权力，将中共组织从国企赶出去。国民享有择业、创业的经济自由。私人产品领域交给市场，由企业提供，建立以交易私有制为基础的市场经济制度。

政府是处理公共事务、维护公共秩序、增进公共利益，提供公共服务的组织。政府的经济职能限于公共产品领域。

 从私人产品和公共产品谈起

     工业时代诞生后，人类的交易活动越来越频繁，交易种类越来越多，整个社会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复杂的以交易活动为主线的产品网络。众多产品基本上可以分为三大类：私人产品、公共产品和混合产品（混合产品类本文暂不讨论）。

私人产品是指那些具有效用上的可分割性，受益上的排他性和消费上的竞争性产品。例如，食品、服装、住房、电视机、手机等产品。私人产品效用上的可分割性，是指产品可以分割成许多能够买卖的单位，例如食品、服装、电视机等。私人产品的排他性，是指顾客可以购买消费，也可以不买。如果要购买，就必须付费，排出了那些不想付费或少付费的人。私人产品的竞争性，是指如果某个人购买了某个产品，其他人就不能再购买该产品。私人产品是用来满足私人消费的产品，由购买者付款，它的效用只对购买者提供。私人产品生产者可以有利润。 

    公共产品是指那些效用上的不可分割性，受益上的非排他性和消费上的非竞争性产品。例如，国防、公安、司法、公共福利、义务教育等。政府制定的法律、制度和政策也属于公共产品范畴，例如所有制制度、环境保护制度等。公共产品效用上的不可分割性，是指产品的效用为全体国民所共享，不能将其分割成若干部分,比如国防、公安等。公共产品的非排他性，是指一些人在消费或使用公共产品的过程中，不能将另一些人排斥在消费过程之外。一些人从公共产品中受益不会影响其他人从公共产品中受益。公共产品是纳税人必须购买的产品。纳税人购买公共产品以税支付。税是纳税人购买公共产品的价格(包括支付给政府维持其运转的行政管理费用等)。没有收入的人、月工资低于3500元人的工资以及离退休人员的工资不需要缴纳个人所得税，纳税人对公共产品的利用，不会排斥没有交税的人对它的利用。公共产品的非竞争性，是指一些人对公共产品的消费不会影响另一些人对它的消费。公共产品是用来满足公共消费的产品，由政府公共财政支付，它的效用向全体国民提供。公共产品提供者没有利润。

     企业和政府的职能

    工业时代以来，企业的职能是什么？政府的职能是什么？长期以来一直是社会关注的重要问题。

     前文讲过，私人产品是用来满足私人消费的产品，生产者可以有利润。由于私人产品有利润，就会有愿意生产的企业主动出资组织生产。

    私人产品的排他性，意味着顾客要购买私人产品，就必须付费，排出了那些不想付费或少付费的人。私人产品的竞争性意味着市场应该提供这种产品，因为只要允许市场以某种价格提供竞争性产品，就可以确保人们在做出生产和使用产品的决策时，适当地考虑成本和收益。将竞争性私人产品留给市场，就可以提高经济效率，生产者可以有利润。

    前文讲过，公共产品是用来满足公共消费的产品，生产者没有利润。由于公共产品没有利润，所以不会有企业愿意主动出资生产，一般由政府出资提供。

政府不能提供私人产品的原因在于，私人产品存在一定的经营风险。具体原因如下：

其一，私人产品的效用只对为其付款的购买者提供，并且是非强制购买的私人消费产品。因此，企业难以把握私人产品的市场需求量。其二，由于私人产品对所有愿意提供产品的企业开放，致使相同或相近似的产品众多，产品竞争性强。提供质量好、价格便宜、交期短的产品的企业才能获得竞争的胜利，赢得利润，而质量差、价格高、交期长的产品的企业必将竞争失败，导致经营亏损，甚至血本无归，企业要承担自己的经营亏损。

由于以上两点，私人产品不应交由政府提供。如果政府经营私人产品，政府投资的资本出于政府财政，财政收入主要来自税收，一旦发生资本亏损，亏损将由纳税人负担。“中国僵尸企业”就是沉重的案例。

    所谓僵尸企业，是指那些无法起死回生、应该破产又没有破产的，以吸食银行贷款和政府资金而苟活的企业。中国的僵尸企业大多是国有企业。“僵尸企业”不断地吸食银行和政府财政的资金血液，无效地占用土地、资金、原材料、劳动力等社会资源，霸占着市场又不退出，严重地浪费社会资源，并扰乱市场秩序。

现代民主工业国家，私人产品一般由企业出资生产，公共产品一般由政府出资提供。私人产品定义了私有制的边界，用于生产私人产品的生产资料一般采用私有制，企业一般是私有制企业。公共产品定义了公有制的边界，用于生产公共产品的生产资料一般采用公有制，政府是公有制生产资料的代理人。

私人产品领域定义了企业的职能，公共产品领域定义了政府的职能。

    企业的职能是提供私人产品。由于资源是有限的，企业应有效地配置企业资源，简化企业运作流程和组织结构，提高企业运作效率，降低产品成本，进而降低产品价格，同时要提高私人产品的质量，快捷地满足顾客的需求。当然，如果某些私人产品，企业不愿意提供，或无力提供，例如投资过大，成本过高，利润过薄的产品，这些产品也可以由政府提供。

    政府的职能是提供公共产品。政府是国家行政机关。广义的政府是指国家的立法机关、行政机关和司法机关等公共机关的总合。由于财政收入是有限的，政府应有效地利用财政收入，简化政府运作流程和组织结构，提高政府运行效率，降低行政管理费用，减少税收，同时提高公共产品的质量，快捷地满足国民的公共需求。

    市场经济发达的现代国家，随着私人企业对公共产品的提供，公共产品已经不再只是政府提供的一种方式，而出现了政府提供（政府公共财政支出，不收费）、企业提供（按盈利原则定价，并向使用人收费）和混合提供（由政府组织生产，以收费方式向国民提供。收费不以盈利为目的，仅对成本进行补偿）等多种基本方式，这不在本文讨论范围之内。

随着工业时代的发展，国民对企业与政府博弈和协作对社会繁荣的影响的认识逐步提高，工业国家对于企业和政府职能也逐步清晰。

私有制和公有制

     国家由国土、国民和政府构成。国民是国家的主人。国家的国土、自然资源以及生产资料都属于国民所有。生产资料国家所有制包括三种形式：生产资料属于国民个人所有的私有制，生产资料属于部分国民所有的集体所有制，生产资料属于全体国民所有的全民所有制。个人所有、集体所有和全民所有的生产资料，都是国民所有的生产资料，国民所有就是国家所有。

从生产资料所有角度，个人所有的生产资料和集体所有的生产资料都不属于全民所有，同属于私有制，不过是国民个人所拥有和部分国民所拥有之别而已。集体所有制不是公有制，而是集体私有制。从产品生产角度，私人产品定义了私有制的边界，用于生产私人产品的生产资料一般采用私有制，企业一般是私有制企业。

从生产资料所有角度，全民所有制为公有制。政府是经过国民授权为国民提供公共产品的机关，其本身没有生产资料所有权。政府是全民所有制生产资料的代理人，也就是名义持有者。从产品生产角度，公共产品定义了公有制的边界，用于生产公共产品的生产资料一般采用公有制，国有企业为公有制企业。

中华民国宪法，经济上，公用事业及其他有独占性之企业，以公营为原则，其经法律许可者，得由国民经营之。人民有保有、土地、财产及择业之自由，肯定了土地私有制、财产私有制和经济自由。

生产资料公有制的问题

人类历史存在两大类生产资料公有制形式，一种是暴力公有制，另一种是民主公有制。

在《<共产党宣言>批判》一文中，笔者讲过，沿着施行暴力公有制的暴力社会主义道路，建立起的党国专制制度，共产党将国家权力集中于手中，将国家的一切资产集中于手中。共产党消灭了平等，暴力建立的公有制变成了共产党私有制。在社会主义派别中，只有马克思的基于暴力公有制的暴力社会主义给人类带来了血腥的灾难。

那么非暴力的公有制，例如英国人曾经建立的民主公有制的社会效果如何呢？

从１９世纪至今，部分英国人进行了长期的公有制社会的探讨和实践，其中最著名发起人有乔治·肖伯纳和悉尼·韦伯。

萧伯纳（1856—1950）是英国著名的民主社会主义活动家、政论家和爱尔兰剧作家。1884年，费边社成立，萧伯纳参加了该社，并成为费边社的重要领导者之一。萧伯纳阅读过马克思的著作，主张废除私有财产。他认为要实现社会主义，必须实现土地和资本的社会所有制。但是，萧伯纳反对暴力革命。他赞成渐进的和平革命，其行途径是通过实现普选、规定竞选费用由公众负担等手段来扩大公民的参政权。在政治体制上，萧伯纳反对中央集权，主张建立有效能的地方自治。

悉尼·韦伯(1859—1947)和比阿特丽丝·波特·韦伯(1858—1943年)夫妇，是著名的英国工联主义和费边社会主义理论家。1885年，经肖伯纳的介绍，韦伯加入了费边社，他的《社会主义的历史基础》的公开演讲成为费边社的纲领性文件编。

肖伯纳和韦伯等费边社领导人系统地阐明了费边社会主义理论。费边社会主义主张废止土地私有制、工业国有化，以及实现各种社会福利。鉴于英国已经是一个民主国家，工人阶级已经取得选举权，因此，他们反对通过无产阶级革命夺取政权，而是要通过选举，通过议会斗争和平地将资本主义进化为社会主义。韦伯具体提出了社会改造的四大原则：（一）民主主义的变革。（二）渐进的变革。（三）合乎道德的变革。（四）合乎宪法的与和平的变革。肖伯纳反对暴力的一句名言是：“暴力同样是混乱的产婆，而混乱却又是戒严的产婆。”他们认为采用暴力的手段去改造社会，则肯定会使社会本身受到损害，大伤元气。这已经为前苏联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的马列主义政党的暴力革命所证明。费边社会主义理论宣传极大地阻止了马克思主义在英国工人运动中的传播。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费边社会主义逐渐成为工党的理论和政策基础。英国工党是左翼政党。1900年2月27日建立于伦敦，称劳工代表委员会，1906年称工党。工党纲领的传统理论基础是费边社会主义，主张生产资料、分配手段和交换手段的公有制，实行计划管理，以达到公平分配。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执政的艾德礼工党政府开始实施公有制，我们把民主国家的公有制称之为民主公有制。1948年，工党政府宣布建成福利国家。工党的福利制度曾经赢得了英国民众的广泛支持，但是要维持庞大的社会保障体系就要靠沉重的赋税来支撑。工党实行了国有化，却导致国有企业生产效率的下降。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随着英国经济的发展，工党内出现意识形态分歧。右派认为，社会主义应是“增加社会福利，实现社会平等”，而不是以实现生产资料公有化为目的。但左派仍坚持国有化，认为没有国有化就没有社会主义。1980年工党年会上，左翼激进派重申了扩大公有制的主张。“工党1982年纲领”指出，“工党的社会和经济目标只有通过扩大公有制才能达到”，发誓将那些被撒切尔政府私有化了的企业重新变为公有制企业，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扩大公有制的范围。然而，1983年大选，工党遭遇了1918年以来的最大一次失败。1983年大选的失败使工党认识到“扩大公有制”是没有出路的。为了重返执政党的位置，工党开始从左向右转。在经济问题上，工党承认了市场经济和私营企业的作用，已不再片面强调公有制。1990年5月，工党提出了新的施政大纲，放弃了老式国有化政策，主张政府必须负责解决教育、培训、运输、通信等市场无法解决的问题，社会分配先考虑“创造财富的人”，发展高技术经济，鼓励发明创造。

从英国推行民主社会主义的案例中，我们看到了，民主国家的国有企业生产效率低下，致使公有制实践失败。国企问题的根本原因，在于它进入了不应该进入的私人产品领域，超出了公有制的作用边界。民主国家的公有制实践的意义是试验公共产品的边界，也就是公有制边界。

通过以上分析，笔者认为民主公有制也是低效率的。只有交易私有制促进了人类的进步与发展。因为交易私有制是一种奖励机制，它迫使人们提高资源利用效率，激励人们不断地提高自己的知识能力，从而为自己创造更多的财富，并且通过“看不见的手”惠及到他人。

目前，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一个重大的现实问题，就是如何“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民营企业是交易私有制企业，“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也就是让民营企业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

暴力公有制的社会破坏作用和民主公有制的低效率，可以证明，中国宪法总纲第六条规定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基础是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是错误的。 

   进一步发挥交易私有制的作用

    今天，中国的经济体制，一方面坚持“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另一方面又在提倡“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哪些产品领域应该坚持公有制？那些产品领域应当通过市场配置资源？如果不从私人产品和公共产品角度来厘清私有制和公有制的边界，怎会清晰哪些产品应该坚持公有制，哪些产品应该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呢？

    读者从前文中已经得知，用于提供公共产品的生产资料一般采用公有制，而用于生产私人产品的生产资料一般采用私有制，才能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

    改革之后，中国政府，逐步允许个人、企业提供某些私人产品，私有制也得到了有限的承认。但是，当下中国政府的职能边界依然不清，没有以提供公共产品为主，以提供那些企业无力提供的私人产品为辅，所以，中国政府依然插手某些私人产品行业。这说明中国政府至今没有厘清私人产品与公共产品的边界，对公有制和私有制的边界认识有误，这是中国政府依然插手私人产品领域的根本原因。

      怎么解决？ 

     政府退出私人产品领域，专心于公共产品，及某些企业无力提供的私人产品。执政党的职能是提出有关公共产品结构的合理政策，通过政府管理国有企业，不能直接插手国有企业。国有企业要逐步退出私人产品领域，让利于民。一个现实的案例是，美国计划将国际空间站“私有化”。据新华社电美国《华盛顿邮报》援引美国航天局文件报道，美国政府虽然计划自2025年起停止对国际空间站的直接注资，但并不是要抛弃这个空间实验室，而是打算将其转手，卖给私营企业。

     结语

国民是国家的主人，没有国民就没有国家，没有国民更不会有政府。

     我们必须重新定义公有制和私有制的边界。私人产品定义私有制的边界，公共产品定义了公有制的边界。源于国民纳税的公有制和源于国民个人资产的私有制都是民有制度。

民有，即生产资料的个人所有、集体所有和全民所有，就是国有。民富，即个人富有、集体富有和全民富有，就是国富。

我们必须修改宪法，取消“生产资料的社会主义公有制”，及“坚持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建立生产资料国民所有制，即生产资料的个人所有、集体所有和全民所有的国民所有制；建立个人所有、集体所有和全民所有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

这样，中国的经济制度才是合理合法的。

2020年11月5日完稿 2021年3月18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