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与"六四"的区別
溪云
任何社会重大事件的发生,都有其特定的社会背景作注解。抛弃主、客观高、大、全的诠释,就事论事,解读当时的言行举指,对百年前的五四运动,和三十年前的六四运动,都是裨意非浅的。因为,我们无法掌控时间的流淌,我们更无法站在岁月的桥头堡上阅尽并洞察人间仓桑,世事沉浮;厘清事实,还原真相,便是匡正认知的最佳捷径。因此,我有了如下"五四"与"六四"的区"e。
社会背景的区别
据台北张玉法先生《民国初年的政党》一书中记载,从1912年2月至10月仅在民政部立案的党会就有85个:民权监督党、全国联合进行会、民生促进会、平民党、进步党、政群社、中华共和宪政会、中华进步党、公民急进党、公民党、国民协会、大中党、国民公会、工商勇进党、统一国民党、工商共进社、议院政治促成会、中国佛教协进会、中华民国竞进会、中华民国联合会、统一党、中国社会党、社会党、自由党、统一共和党、中华共和促进会、共和建设讨论会、中华民党、民主党、中国同盟会、仁党、共和急进会、广东进步党、共和党、国民党等,未立案的则更多。这是中国2000年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的少有的民主时期。文化方面,在民主和科学两面大旗之下,各种思潮自由传播,各种学说百家争鸣,极大促进了科学文化事业的繁荣。中国近现代几乎所有的文化科学大师都涌现于这个时期,其成就至今中国人都没能超越。
1949年之后,几个木偶式党派围绕在中共周旁,简单做个"举手党",就得以安稳地吃喝玩乐了:那些个敢说几句真话的,早被一个反右斗争斩尽杀绝,偶尔漏网的,也有文革兜底。文化科技方面,除一个首位华人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与威廉·c·坎贝尔、大村智共享--获奖者的屠呦呦(2015年),还一不小心出了个文学诺奖得主莫言先生(2012年),此后的几年,据说他仅有三四篇短篇问世,是因奖"莫言"了还是另有他故,不得而知。
政治体制的区别
我们习惯称之谓“北洋政府”的,实际当名正言顺地称为“民国北京政府”。因为她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民选政府,是20世纪中国最民主的时期。由10%的约每10人中便有1名选民选举而成。且民国初年议会的议员更是代表了民意,他们监督政府、弹劾污吏、代民呼吁,在民初的政治生活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北京政府时期的宪法更换频繁,共存在过5个:1912年3月孙文颁布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1913年10月国会通过的《中华民国宪法案》(因系在天坛起草,又称《天坛宪草》);1914年5月袁世凯公布的《中华民国约法》(《袁记约法》);1923年10月曹锟颁布的《中华民国宪法》(世称“曹锟宪法”);1925年12月段祺瑞的《中华民国宪法草案》。这些宪法都体现了“三权分立”原则,不同程度上限制了总统权力,人民的权利和自由得到一定的尊重和保障。例如1917年5月,在对德国宣战问题上,段祺瑞提出参战案,国会拒绝合作;段祺瑞不断对国会施加压力,国会则针锋相对决定改组内阁,暂缓讨论参战问题。总统黎元洪在国会的强烈要求下解除了段祺瑞的职务,段祺瑞的参战计划受挫。显然,那时的国会并非“橡皮图章”、“表决机器”,而是真正起到了监督政府、制约权力的作用。
1949年中国成立的共产党政府:1950年,镇压反革命运动,抗美援朝。1951年,三反五反运动。1952年,胡风反革命集团案,大肃托。1953年,生产资料所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公私合营)。1955年,肃清暗藏的反革命分子运动。1957年,大鸣大放(引蛇出洞,也称"阳谋")。1957年,反右运动。(定为右派分子3178473人;列为中右1437562人;在运动中非正常死亡4117。右派都被下放,仅夹边沟就有3000多名右派因饥饿而死,全国范围内的右派死亡数量未知。)1958年,军队反教条主义运动。1958年,人民公社化运动。1958年,大跃进,拔白旗、插红旗,打麻雀运动。1962年,四清运动。1963年,学雷锋运动,农业学大寨运动。1966年,工业学大庆运动,全国学习人民解放军运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1967年,清查“五·一六反革命集团”运动。1968年,城市青年上山下乡运动。1969年,诊宝岛事件。1970年,一打三反运动。1974年,批林批孔运动。1975年,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1976年,揭批查运动。1979年,对越反击战争。1980年,五讲四美三热爱。1982年,清理三种人。1983年,清除精神污染。1986年,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1989年,反和平演变。
舆论自由的区别
轰动一时的"扬乃武与小白菜"怨案,是靠着当时的媒体翻案的,秋瑾案的惩罚凶手也借着媒体的力量。据统计,辛亥革命之后到袁世凯称帝前,民间办的报纸有500多份。到1920年,全国报刊杂志有一千多种,甚至每隔两三天就有一种新刊物问世。当时较为著名的有《京报》、《新青年》、《语丝》、《国民新报》、《世界日报》、《清华周刊》、《晨报》、《现代评论》等。藉着大量独立媒体的激情宣传推波助澜,是"五西"得以圆满收宫的原因之一。
而"六四",从中央到地方上的公务员与广大群众都给予了支持,但媒体的惯常运作虽有微小的异变,然根本运作上并没打乱乃至一边倒,在党领导下仅作整理后选择性的报道,可以说全国上下就一张报纸、一家电视、一家电台,让知者知了个大概,了无兴趣,让不知者无从知道,坦然自顾。
运动目的的区别
五四运动的口号是“外争国权,内除国贼”、“取消二十一条”、“拒绝合约签字”等口号,由青岛的归属问题引发。北大外文系学生罗家伦因此起草的《北京学界全体宣言》中高呼:“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中国的人民可以杀戮而不可以低头!国亡了!同胞起来呀!” 言词何等激烈。运动的结果,代表团拒绝合约上签字,也就仅此而已:实际上青岛是在1921年到1922年召开的华盛顿会议上,中国代表提出“十项原则”,问题才得到解决,日本把青岛交还给中华民国政府,但是胶济铁路及山东实际仍由日本控制着,五四目的“外争国权"根本没有完全恢复。
六四运动的口号是“反官倒,反腐败,要民主,要自由”。在江泽民手上拱奉出的海参崴等国土,并不在主题之中。 5月10日,有学生浦志强参加北京学运游行,身上贴着“办报自由"和"结社自由" 的要求。最引人注目的是有三个学生递请愿书时跪在人民大会堂台阶上,请愿书中除了提出要求中共中央肯定胡耀邦「民主、自由、宽松、和谐」的观点外,更借此机会提出反贪污,反官僚、解放报禁等要求。但这么一跪,把皇权思想、子民地位给体现了出来。
参与人员的区别
"五四",从高知的胡适、,魉鼓辍⒘浩舫⒊露佬恪⒄殴蚊堑牟斡耄缴虾I袒崃斓贾С窒碌�余工人的罢工、罢市,及波及各地的如京汉铁路长辛店工人,京奉铁路工人及九江工人都举行的罢工和示威游行,最终以交通总长曹汝霖、币制局总裁陆宗舆、驻日公使章宗祥相继被免职,总统徐世昌提出辞职(没有成功)而完美告终。这是第二个原因。
"六四",从中央到地方的公务员与各地群众几乎都给予了支持,但高知们除严家祺、方励之、刘晓波们,少见其他高知们的公开引导与指挥,更不见工人群体的参与。全国高校虽大多参与了进来,声势浩大,也仅限"秀才闹事"的范畴,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工人群体没有被召感参与,就注定其失败的必然。且镇压读书人,早在二千多年前的秦皇帝就做过的事,只是这回人多了一些,但镇压的方法自然也不必挖坑了。回想一下影响面如此之广的六四,工人群体竟当了旁观者,原因无非是49年后商会的主人们都被强制公私合营了,或者在文革中被称作"资本家""小业主"而打倒扫灭了。尔后出现的企事业工会组织,也就只会做些发送用会费买的电影票之类的事情:它也姓"党"的。
运动行为的区别
发生在前的五四,打伤了在曹家串门的章宗祥,并火烧曹宅,引发“火烧赵家楼”事件。据梁实秋回忆,他跟当时北洋政府的外交官章宗祥的儿子在清华同一个寝室。那些狂热的学生痛批章宗祥卖国,就去打他的儿子。他儿子感觉不好,躲了起来,结果那些学生就把他的床铺给砸了个稀巴烂,衣箱东西扔得“狼藉满地”。章宗祥的儿子再不敢来学校上学,恐惧焦虑,不久就得病死了。打人、烧私宅还不够发泄“爱国愤”。两个月后,学生市民又把济南《昌言报》给砸了,因这家报纸发表了批评学生的文章。《昌言报》前身《时务报》于1896年创办,是中国最早的报纸之一。该报不仅被砸,报馆编辑还被捆绑起来、插上“卖国贼”牌子,游街示众。这不是文革的预演吗?那时候就给人挂牌子、定罪名、当众侮辱。而因火烧曹宅被逮捕的学生代表32人,包括几天后被逮捕的几百名学生, 5月7日,大总统徐世昌下令全部释放。
发生在后的六四,学生们没有打、砸、抢的记录。可能五四时的打、砸、烧、挂牌游斗,在文革时已发挥用尽,又可能经过七十年的奴化教育,文明抗议、聚众说理已在学生的头脑中成了主流思想,所以,为了抗议政府对《四二六社论》的定性,数百万名学生与群众发起了四二七游行,游行队伍除高举起写着“民主万岁,人民万岁!”的横幅,同样还高举着“廉洁的中国共产党万岁”的横幅。还有这么一个插曲:5月23日,3名湖南青年知识分子,为了彻底否定毛泽东个人崇拜,先在天安门城楼贴上“五千年专制到此告一段落”的大幅标语,然后用颜料涂污天安门城楼上的毛泽东画像,结果被天安门广场上的高自联的学生领袖郭海峰等扭送到公安局,三人中的喻东岳被中共判刑20年。
最终结局的区别
五四运动,所有参与的学生毫发无损。用香港历史学者冯学荣的话说:“除了打伤一个人、烧毁一栋房、撤了三个官、留下暴力的火种之外,没有什么裨益可言。”“既没有救国,也没有立德。一场胡闹,仅此而已。”我再加一句:打人放火法不究,是为纵,为今后数次运动埋下了伏笔;有课不学无规矩,是为乱,举爱国之大旗尽遮百愚;枉费民声废宪章,是为氓,却让马主义乘机流窜入了中国,以至祸国殃民到现在。
六四运动,面对奴化了七十年之久的学生的脑袋,中共的杀手军人的脑袋更向低级化迈进了一大步,在吃喝拉撒之外,就成一个射击机器了。但究竟死了多少学生,不知道;抓了多少人,不知道;影响了多少家庭与个人,不知道。但我们知道也看到了,双手沾满鲜血的执政者们没有一个人因此而下台、革职、处罚,反而有人洗净了血迹,一边说着"可稳定二十年,"一边带头大肆捞钱去了。
北大情况的区"e
北大在中国大学的排名,是非名冠第一而莫属的:国内首家自办的大学是其原因之一,领风气之先,导文化之流,创新教之说则更是其灵魂。在五四运动与六四运动中,北大首当其冲起了带头的作用。1949年以前,北大著名校长察元培提出了"循思想自由原则、取兼容并包之义"的"教授治校",后继者蒋梦麟改革北京大学管理制度,提出十六字方针“教授治学,学生求学,职员治事,校长治校”,政府根本不涉足管理。
1949年后的1956年6月起,北大的领导体制改为“党委领导下的分工负责制”。1962年,领导体制再改为“党委领导下的以校长为首的校务委员会负责制”。深刻领会一下其背后含意,也就是"为首"的校长担罪过,"领导"的党委得功劳。而最近网上报出了北大不像一个高等学府,倒像是一个高等衙门了。原因是从北大官网上得到了如下管理者的人数:1名书记,4名副书记,1名校长,9名副校长,8名校长助理,1名纪委书记,1名秘书长,1名总会计师,还有常务书记常务副校长的排位,总计26位领导。在120校庆时,当时的校长林建华在致词时接连读错字,成为一段时间的"佳"话。
从以上较为粗浅的区别情况来看,中国青年对家国天下的忧愤情结是贯穿一致的,甚至可以说是全世界独领风骚的群体,这很令人敬佩赞许;但中国青年缺乏独立思考的精神,喜盲从的恶习,还有不善于团结、理性分析问题的弊端也相当突出。有后人刻意把五四运动说成是开创"新文化运动"的标识,其实除了当时把马主义引进外,没有别的什么新玩艺;而把"文化"插上新旧的标签,也仅为标新立异罢了。任何与生命休戚相关的"文化",每一个时代都刻有时代的文化烙印,继承者当有舍取的慧眼,把适合自己发展进步的拿来发扬光大即可,没必要全盘按受又因负苛太过沉重而全盘抛弃另树旗帜的。只是当一个国家需要青年学子们一而再再而三挺身站出来说话行动的时候,就已经病的不轻了:没有一套体系来扼制权力的魔鬼的放纵,那么这魔鬼就会践踏一切的权力。比之五四的流氓行为,六四的子民心态,以及其社会状况无疑倒退了百年,甚至还不止百年。因为年青的个人或集体的耍流氓,其恶果毕竟有限,一旦政府耍起了流氓,那么其危害是不可估量的:中共历次运动中的受害者且忽略不计,文革中被毛泽东支持的红卫兵的野蛮,六四中反转成政府对青年的残暴,便足以证明。可见做中国人,真的很累的;做中国的青年人,更让世人同情。
2019年5月上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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