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究民运策略 · 纪念六四惨案三十二周年

冬成

老资格异议人士苏晓康，在『2021年「六四」32周年全球网络视屏纪念大会』上作了讲话。他指出八九民运本来该赢，却反而惨败。他严厉地批评某些当事人，说他们回避真相，至今不做反思。他的讲话发表在facebook 上。他说：

- 八九民运是一次失敗的民間抗議。它跟中共的博弈，本来要赢的，最后却输掉了。好像，屠殺發生以後，人們便失去想像力和理解力。六四大屠杀是可能避免的，中國人是可以不必付出這個代價的，而且也連帶全世界不必掉進全球化的陷阱⋯⋯。他质问道：

- 今天我们要问：1、你们一定会输吗？2、你们为什么输了？三十年過去了，我至今聽不到八九參與者，從當年的學生領袖、知識菁英、到黨內改革派，對這場政治衝突，向歷史和人民做出負責、清晰的真相說明，更沒有看到有一個人有像樣的反思。他说：

- 我看到的是所有人要不就是顯示自己當年的成功，要不就是推卸責任，其做法無非是曲解歷史、掩蓋真相。許多人的說詞，還是三十年前的，如「八九」引發了「蘇東波」、屠殺暴露了共產黨的殘暴，後一句幾乎是「兒童話語」，而如果是當年的參與者，至少也五十歲以上了吧。

晓康的讲得很痛心，很深刻。试忆当年一九八九，在开始阶段，有方励之写信向邓小平陈情，有知识分子联名上书，有悼念胡耀邦，大学生组织独立学生会，大学之间联合行动，校园内外集会讨论演讲，贴大字报发表意见， 4·27大游行，5·4 大游行，如此等等。民运人士正在坚定明确地行使公民权利，卓有成效地聚集民间力量，明确无误地表达公民意见。既不拘泥于官方的陈规，也不畏缩于官方的恐吓，同时又给官方留下互动的余地。很得体，很适度，很有士气，很有成绩。赢得了体制内外的，北京各界的，和全国上下的广泛支持，赢得国际社会的刮目相看。形势喜人。

殊料霹雳一声，冒出个广场绝食。5月13日，以激进派为主体的北京学生，开进天安门广场，开始绝食。开始是几百人的绝食，很快成了几千人的绝食，很快又吸引来外省学生赴京绝食，曰外省学生赴京绝食团。广场上几千人绝食，几万人服务。很快遍及全国，各省市自治区都开展了绝食，自然又是几千几万人围着服务。中国民运急剧升温，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一副最后决战的样子。广场绝食成为焦点，中国政治焦点，世界政治焦点。

绝食就是以死抗争，人命关天，刻不容缓。说是绝食，妈妈啊我饿，但实际上简直就是给邓小平下最后通牒嘛。你邓小平不政治改革，不下台，不立即答应我们，那我们就几千几万人，在全国众目睽睽下，在全世界众目睽睽下，死给你看。

这是明智之举吗？当然不是。他未必要杀你，你却诱惑他来杀，逼着他来杀。邓小平固然不是民主人士，但他也不同于毛，他是中共的务实派，八十年代里更显出改革倾向，宽容倾向，与世界接轨倾向。邓是个阻力，但也可能是资源。他是阻力，看你如何化解。他是资源，看你如何利用。况且，你如此逼他，逼他彻底投降，立即投降，可是把他逼急了怎么办？他有残暴的一面，甚至有很残暴的个人记录，他手中有枪，你有几份胜算？广场绝食的不明智之处，就在于强烈地激化邓小平潜在的恶端，把好端端的活棋下成了死棋，把民运，把国家民族，把十几亿人民的自由福祉，置于千钧一发的危险之地。谁出的这个馊主意？

而且在当时的形势下，正如胡平在《八九民运反思》指出的，第一，在八九民运兴起之际，中共高层并非铁板一块，其间，温和派占有相当的比重。这种权力格局的形成，既是十年改革的产物，更是十年‘文革’后反弹的结果。第二，在当时的中共统治集团内部，除去一些人温和、一些人强硬这种区分之外，还存在着一个‘形势比人强’的大背景。

广场绝食已是巨大失策，更糟糕的是，在绝食过程中，学生强硬派更加走火入魔，不可理喻。只知强硬，更加强硬，一味强硬。谁也劝不动，戴晴劝不动，阎明复也劝不动，赵紫阳也劝不动。摆开一副架势，我是决不让步，你邓小平则必须立即让步，立即承认，立即答应，事实上的让步承认答应还不行，还必须进一步如何如何。看看当时的口号，如：“坚持绝食，绝不撤离”，“不获全胜，绝不罢休”，“绝不被党内派系所利用”，“与天安门广场共存亡”。还有很多口号，戏虐老邓，激怒老邓。

结果邓小平调来了二十万野战军，开着坦克，端着火枪，荷枪实弹。于是天安门广场被暴力清场了，北京的民运被血腥镇压了，北京的学生和市民们被杀了几百几千，被抓被打被判刑被迫害的各界民众几千几万，全国的民运被血腥镇压了，受迫害受牵连的不计其数，赵紫阳被软禁了，体制内外上上下下的改革派温和派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中国从此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的，邓小平是屠夫，是大屠杀的元凶。然则，是谁诱发了六四大屠杀？不是别人，唯是那些倡议绝食的人，那些天安门广场的绝食分子，那些绝不妥协的强硬分子，包括强硬派青年学生，强硬派中老分子。你们意气用事，不负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还有更糟糕的是，那些绝食学生，那么多人，绝食那么多天，一般民众都以为很多人绝食死了，绝食残了。结果人们后来知道，竟然没有一个因为绝食而死，几乎是假绝食。那些坚持绝不撤离的强硬派，后来跑得比谁都快，跑出来后更有人主张以神的名义谅解大屠杀元凶，更与中共合作经商。他们简直像是在广场争权，在海外争名，回中国分赃。他们在民运事业上，破坏了成功，导致了失败。他们该成功不成功，该成仁不成仁。他们严重地损害了民运声誉，损害了民运事业。

胡平痛心地说，八九民运本来取得了辉煌的成绩，最后却功败垂成。六四大屠杀并非不可避免。八九民运输掉了一场到手的胜利。他们强硬派不失败就不收场。八九民运失败的关键原因是策略失误，未能见好就收。教训实在太惨重。

2021-0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