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之后新的《老年人与棒子》三、梁启超的意想不到
高瞻
三、梁启超的意想不到
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里写:“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事事皆其所已经者,故惟知照例;惟思将来也,事事皆其所未经者,故常敢破格。老年人常多忧虑,少年人常好行乐;惟多忧也,故灰心;惟行乐也,故盛气。惟灰心也,故怯懦;惟盛气也,故豪壮。惟怯懦也,故苟且;惟豪壮也,故冒险。惟苟且也,故能灭世界;惟冒险也,故能造世界。老年人常厌事,少年人常喜事。惟厌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可为者;惟好事也,故常觉一切事无不可为者”;一九八九年四月二十七日北京高校学生大游行后北大学生返回傍晚的校园,教师们提前在南校门两侧贴上巨幅欢迎对联:“学生教先生,先生赶后生,生生不息”。当老年和青年同处于一个进步开放、日新月异的正常社会里和清明政治中,虽然也常有例外——比如就是这个梁启超,终其一生直到迟暮,除了胡适,没有一个年轻人能够得着他一半的盛气与豪壮、新锐和先锋——,但他说的现象仍不失为一个普遍规律。可是,在日益倒行逆施、不断退化返祖、迭次封闭窒息的当代中国,面对着一蟹不如一蟹的后生晚辈们,你让老一代青眼、钦佩他们什么?更不要说那些天资超人,几十年里又一直置身墙外、居处峰顶、放眼世界、日精月华、自强不息、一日千里、与时俱进的民运先贤了。长此以往,几代人距离越拉越大,直至“相看两不见”。民运先贤们不目下无尘、睥睨群小,就已经是宽宏大度、包容解人了。
1980年代中期,还在北师大任教和攻读博士学位的刘晓波,一鸣惊人、振聋发聩的揭开了中国现代作家和作品在文化、思想、精神和立意上日益倒退的现象和规律。今不如昔,新时代不如旧时代、新时代之人不如旧时代之人,这种表现和史例比比皆是、难以胜数。经历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峥嵘岁月的我们都知道:在共产党僭政后的所有日子里,1980年代是中国最好的年代,后来的中国远远坏过1980年代的中国,后来的北大远远不如1980年代的北大,后来的北大学生远远比不上1980年代的北大学生。今天稍有头脑与常识的人都知道:即便1980年代的中国也远远坏过民国时代的中国,即便1980年代的北大也远远不如民国时代的北大,即便1980年代的北大学生也远远比不上民国时代的北大学生。既然如此,在被年轻人诘问孰优孰劣、质疑高低上下的时候,年长者完全可以直言不讳、理直气壮、毫不遮掩,不用趑趄嗫嚅、欲言又止、吞吞吐吐。放眼更久远浩瀚的历史,如果张三世和尧舜禹还属子虚乌、莫须有和古史辨,那么春秋时代是绝后不再的思想文化辉煌巅峰、东晋十六国远输汉魏、五代殊逊隋唐、“崖山之后无中国”,则是几无异议的事实。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里热切、坚定寄予厚望的未来中国和未来中国人,仅仅过了半个世纪,就退化成了野蛮荒芜、尸山血海的大修罗场和掘康有为祖坟、裂康有为尸身、碎康有为头颅的红卫兵。实际上,我所见过的大多数八九后大学生,对之前那个年代走过来的我们,无不羡慕垂涎、自愧不如——那些在长辈面前故意自吹自擂、妄自尊大、强词夺理的新人,不过是掩饰自己的浅薄无知以及生不逢时、错过火红岁月的失落、遗憾和自卑罢了。
李敖在六十二岁时写的回忆录《李敖快意恩仇录》里,引用一张罗素晚年被一群大学生围绕着在伦敦街头席地示威的照片时说:罗素样子老得和青春生动的大学生混在一起显得滑稽可笑,但他的思想可比周围那些大学生们新的太多了。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李敖特意登出自己全身裸体照,说:“我就是做给他妈的国民党新闻局看,你敢办老子吗?就是做给他妈的新人类、新新人类看,你们自以为又新又有勇气,但你们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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