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遮不住，正义恒久远

 ——中国人权律师团成立五周年寄语

张智斌

2018年9月13日，是中国人权律师团成立五周年的纪念日。五年前的这一天，中国三位被吊销执业证书的律师王成、唐吉田、江天勇发起成立了中国人权律师团。回眸人类文明和发展的历史进程，正义和良知披荆斩棘一路走来的道路，从来都不会是一条平坦笔直的道路。将近四百年前，英格兰律师和作家威廉·普莱恩（William Prynne）的故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十七世纪初叶，欧洲终于摆脱了中世纪的黑暗，步入文艺复兴时代繁荣的春天。日不落的大英帝国，也已经踌躇满志地实现了大航海时代的超级盛世。这个看似美好的时代，其实正是英国处在大变革十字路口的前夜——在未来几年里，国王查理一世（Charles I）行将走上自己一手筑就的断头台，英国“光荣革命”（The Glorious Revolution）铿锵的脚步声也正在步步逼近，人类历史上意义深远的宪章《权利法案》（Bill of Rights）也将要在此诞生，英国即将开创“议会至上”的君主立宪制度，成为人类历史上首个真正从法律意义上确立的宪政国家。再过些年，英国将要迎来伟大的工业革命（Industrial Revolution），世界将由此展开全新的一页。

正是在这曙光即将来临的前夕，1634年2月17日，英格兰律师和作家威廉·普莱恩在伦敦塔（Tower of London）监狱里超期羁押一年之后，被“星室法庭”（The Court of Star Chamber，英格兰威斯敏斯特宫的皇家高等法庭）判处终身监禁，并处罚金5000英镑（相当于今天人民币500万元以上），他被逐出林肯法学院（Lincoln's Inn），并被取消牛津大学（University of Oxford）的学位，这在今天相当于吊消了他的律师执业资格证。

普莱恩律师只是因为无惧暴政讽刺国王和践行言论自由而身陷囹圄。同年6月11日，他因不服审判和蔑视腐朽的司法，向迫害他的劳德大主教（Archbishop Laud）提起控诉而再被加刑。他两次被判无期徒刑，两次被处巨额罚款，他被戴着枷锁放置在伦敦各处示众批斗，他被交给刽子手酷刑虐待。他的左右脸上被“依法”烙上“S”和“L”两个字母（Seditious Libeller的缩写，意为煽动颠覆的诽谤者，那时被视作叛国者），他的双耳被刽子手残酷地两次当众割去。

但是，即使是这样惨无人道的惩罚，都无法恐吓住渴望正义的人民，阻止人民表达他们强烈的愤慨。每当刽子手进行人权迫害的时候，数以千计的人民围观酷刑，并对刽子手发出强烈的嘘声，轰他们下台。本来想羞辱普莱恩，烙在他脸上的“S”和“L”两个字母，却被人民解读为“Stigmata Laudis”（拉丁语，即英语“Sign of Laud”，中文“荣耀的标志”）。在人民心中，“煽颠罪”已经成为那个时代暴政赋予个人最崇高的荣耀。

尽管如此，人类文明进步和历史发展的车轮并不会因为权力的阻挡而停顿下来。正义和邪恶较量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悬念。1640年，英国议会宣布对普莱恩律师的定罪违法，他重获自由。他被恢复林肯法学院的会员资格，并重获牛津的学位。而迫害他的劳德大主教，也是国王查理一世的心腹之臣，却在权力斗争中落败，在普莱恩获得自由的同一年被关入伦敦塔的牢房。劳德最终被判巅覆国家政权罪（Treason，即叛国罪，但法律定义更接近于今天的巅覆国家政权罪）罪名成立，1645年1月10日在伦敦塔丘（Tower Hill）被斩首处死。

仅仅四年之后，1649年1月20日，那个曾经万人瞩目、不可一世的国王查理一世，因为引发英国内战，也同样被押到了威斯敏斯特厅的法庭上接受审判。1649年1月27日，法庭宣判查理一世犯有暴政罪、巅覆国家政权罪（叛国罪）、谋杀罪和全国良民的人民公敌，罪名成立。三天后，他在伦敦白厅宫（Palace of White Hall）前的广场上被当众砍首处死。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将近四百年的风霜雨雪，早已涤荡净历史的沉渣和蠹国害民的虚词诡说，唯有正义和真理浩气长存，永不磨灭。人类的先辈用正义、勇敢、良知、苦难和血肉筑就的文明史诗，也如同一面明亮的铜镜，时刻都在用历史的余辉为黑暗中艰难探索的人们照亮前行的征途。

今天，人权、自由、法治、民主和宪政已经成为全人类公认的普世价值，即便是世界上最黑暗和腐朽的政权，也都打着普世价值的大旗来掩盖自己所做的见不得人的罪恶勾当。常识和历史早就告诉我们，越是漆黑的夜空，星辰就越发明亮璀璨。越是黑暗的时代，正义的勇士就越会闪耀出人性和良知的光辉。今天，人民又将再一次站立在时代大变革的十字路口，任何一个为人权、自由、法治、民主、宪政而奋斗和先行的公民，也必将会被人民牢记，载入荣耀的史册。

铁肩担道义，心中存理念。青天遮不住，正义恒久远。面对黑暗的时代，正义虽不在当下，但坚信人民必定能够争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