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虞夫接受台湾中央广播电台采访,谈71岁重大人生转折
整理 刘畅
从“牢底坐穿”到抵美与家人团聚
自从1998年我们组党以后,国保部门也不止一次让我们出国。那个时候他们还没有动手抓人,中国政府在国际上的整个形象,这个大外宣搞得很不错,牢里面的也确实没有政治犯。像克林顿政府、默克尔这些人啊,都相信中国共产党的那些说辞。所以呢,中共的国际压力非常小。但是只有我们在国内的人,特别是我们这些经历过民主墙的人,都是有切身的体会。共产党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当它没有能力吃掉你的时候,它会装,它会说谎话。就像毛泽东在45年、46年那个时候一样,说得很好听,把整个社会、整个世界欺骗得稀里糊涂。但是我们知道它还是要吃人的,它的本质不会改变的。共产党无论怎样变化,它要埋葬资本主义制度的根本性的最高理念没有改变。
所以说他们希望把我们请出去。比如说那一年陈水扁的总统选举,台湾要邀请我们国内的民运,组织观选团去。那个时候国保催着我,“你去吧,你去吧,我们马上给你办护照”。但是从当时情况来看,如果我们去,他们不会让我们再回国。我们这批人,他们既怕我们在国内搞大,又怕我们走开,又怕抓我们,首鼠两端。他们当时是决定不了的。
对我们来说,特别是对我来说,从青年时代我就感觉必须要改变中国的社会现实,必须把这个专制的独裁制度,改变成一个民主的、宪政的、有公民权利的社会。做这件事情也只能在国内做。所以当时我们就委托了海外组成一个观选团去台湾,后来他们去美国组织了,而我们国内一个人都没出来。这是一个例子。
还有一个例子是上海的姚振宪,上海民主党的创始人。他每天都在我们浙江的民主党党部,也就是我们这个办公室里办事,每天都住在那里,跟我关系非常好。后来,全国的筹委会弄好了以后,名单上都有他的名字。他就带着老婆女儿到了美国。到了美国以后,他打电话给我,因为他的女儿和我的女儿年龄差不多大。他说:“你不知道,到了美国你就知道了,真的好。我女儿只要一张床,和一顿早餐就行了,其他中午饭晚饭都在学校里吃。”他叫我出来,可是我没有出来。
因为我知道,在共产党多次的政治运动逆向选择下,有骨气、挺直脊梁,在他们眼里不屈服的人实在太少了。对共产党暴政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甚至进入了基因了。这个社会已经没有人敢拍案而起,没有人敢与他叫板。当年,海外传说参加民运的有几种人:有病的(神经病)、有目的的(共产党派来的)、有瘾的、有欲望的(想拿到钱,解决自己问题的)。国保认为我是有瘾的。我一直主张到外国去。
几年前,有人通过越南逃到美国。我也写过公开信,我们浙江是咬定青山不放松,不会放弃阵地,不会出国。我们浙江只有一个出国的人——陈立群,是当年我们民主党派出去的,必须有人在外面关心和发声,也要有人留在国内。我是一个拼命三郎,组党的时候,王炳章和王希哲几乎每天都打电话进来。王炳章1998年2月到杭州,主张要建党,大家都认为太危险了。当时我冲在最前面,而且我是第一个被抓的,6月30号,我在街上发传单时被抓。
这件事告诉陕西的林牧先生。他给王东海写信说:“你告诉朱虞夫,组织建党太危险了,你们搞民运要保持实力,不要把力量都暴露出来,不要跟它们(中共)撞。”但他们不知道我的苦衷。我是主张要坐牢的。
为什么呢?因为当时有一个民运大佬呢,在台湾接受你们那个《壹周刊》采访时说,搞民主党的都是特务。那么当时那个记者问他,“你说他们是特务有什么证据” ?他的证据就是说“我们都坐过牢,他们没有坐过牢”。这是原话,你还可以去找出来。那么我想,难道山上下来的就可以革命了?我们就不能革命了?坐牢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可怕,而且我在浙江的民主党里面,我跟吕耿松都讲,“我说你们年纪轻,不要去坐牢,能不坐牢就不要坐牢。有坐牢的机会让给我,我跟他们斗了。我一次两次都跟他们斗了”。
当时我还没第三次坐牢,我就跟他这样讲,我说“你们进去他们要整你的。第一次坐牢是最苦的,就像我第一次坐牢,被他们整得死去活来” 。可是当你不怕死的时候,当你决定了,就是向死而生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们也怕你要跟他玩认真的。我第一次坐牢是吃苦了。吃苦你不怕苦,过了那个瓶颈也就没事情了。你第二次坐牢,他们就要到你第一次坐牢的地方去了解。我第三次坐牢,他们第三次也到我第一次坐牢的地方去了解。一了解回来,他们大吃一惊,这个家伙不要命的。那他们还怎么整?命都不要了,还怎么整?那相对来说你的生存空间,生存希望就大了。
正是这么一种想法,所以呢他们一直叫我出来。我2018年从牢里出来,他们就千方百计地想办法要把我弄出来。可是我一直拒绝,包括我到日本,我是需要回去的。一直到7月20几号,就是美国国务院那个签证下来了。我妹妹真的是,我看是已经穷尽了一切方法。国内国保也只说了:“你除了回来,你还没地方去了。”我也决定要回去。那么在我妹妹买了两张机票,一个回中国的,一个来美国的。所以她是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把我搞出来。那么我如果不听她的,也有太伤害她感情了。这是一个。
还有一个呢,我确实是有病,等身体好了我还要再回去。我在国内也这样讲,跟国保也这样讲。我的战场,我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是在国内,时无英雄嘛。我说有那么多能人在国外,我去了我算老几啊?我算哪根葱啊?所以之前几天我都跟他们讲,我来的时候呢,有报道说什么民运领袖啊,什么主席啊。我说我都不是的,我是个老兵。那么到了美国有什么打算?我说第一我是来看病的,第二我也发现他们互相之间,团体之间不是很融洽。那么他们自己呢,可能做不到这一点,可是我可以做到。哪一个派,我都可以有讲话的权利。我不谋私,我没有个人欲望,我不来拉杆子,不在你们这里担任什么实质性的职务。我就是来养病的。
我到这里只能做粘合剂。我说反正就这样,谁做得不好,我就要批评你。我可以大胆地批评,因为我没有把柄,我没有个人的私欲,就好讲话。哎,基本上就这么一直考虑。这个就是我对于出国不出国的态度。所以我出国以前,我说我现在还怕什么呢?我只有半条命了。我在外面也是死,在里面也是死。我在监狱里死,我死得轰轰烈烈,这个是我人生的最圆满的一个句号,这个就是我一个斗士的一生。我说我最痛恨那些逃亡者,我年轻的时候就可以逃,我早就可以逃、可以合法的逃。
那个去年11月,我去偷渡。好像似乎很难听,你要知道,那个时候我第四个妹妹,我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才12岁。我在家里,我是长兄,几个妹妹啊,都对我感情都很深啊。因为那个时候,当初她们成长的时候,有我在那里嘛。我有一份工作,虽然工资也就十几块、二十块钱,可是也撑起了半个家。那么她在日本的佐世保,肺癌已经到晚期了,她想跟我见个面,结果还是没见上。2023年12月27号走了。
对美国的印象
这就是一个理想社会。我也对中国民主党在美国的新党员说,希望你们好好的在这里感受美国的这种文明,这就是我们的榜样,是我们未来中国社会的一个现成的标本。你们以后可以把这个制度拿回去,让国内的中国人、中华民族的人都能够生活得扬眉吐气,都可以挺着身子,找到自己的人生的尊严。
人不是动物,人是要有尊严的。
中共历史进入垃圾时间是必然
我引用邓小平的观点,邓小平说,建设社会主义啊,需要几代人,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坚持不懈的付出努力。那么这句话呢,毛病在哪里?这句话的毛病就是说,用几十代人来建设这么一个靠不牢的社会,本身就是一个很荒谬的事情。几十代人?孔子到现在几代人,还不到八十代,对啊。他要用近似于人类进化的全部时间来建立这么一个不可靠的,已经证明了要破产的社会和谎言。
还有一句实话,垮掉只是一夜之间的事。那是什么制度才是垮掉只是一夜之间的事?说清楚了吧,这就是个不得人心的制度,不符合人性的制度,一个全无天理道德的制度,一个用暴力、用杀人来维持的制度,维持得下去吗?人是生而自由的,人心也是向往自由的。他可以在你的暴力下屈从你,可是这个屈从不可能是永久的。你一次一次的政治运动,每次都把那些有骨气的、挺直腰板的,敢说不的人杀掉,难道这个基因就从此改变了吗?
我从没受到什么海外势力的挑唆,从来也没出过国,没有勾结海外势力反对共产党,就是凭我自己,从小到大。我老爸也早早就去世了,他以前也就是国民政府总统府里面一个小小公务员。他从来不敢跟我讲政治,也讲不起什么政治了。我17岁的时候,1970年,心力交瘁的他就自杀了。可是,我看到了中共这种违背人类的道德良心的,倒行逆施的这种做法,我就一直看在眼里,恨在心里。有机会我就要起来大声疾呼。
当然是我们是通过合理非暴力。这么多年来,我也碰到过个别的要搞暴力的人。民主墙的时候就有一位要搞暴力,而且他不是叫人家去搞暴力,他自己就搞了。在杭州,1982年8月份,武林门过去有个半道红那个地方,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一栋楼被炸掉了一个角。就是这个朋友和他的两个朋友,三个人在那里制造炸药。
我是反对的,我当时就跟他讲,叫他不要搞,我说你杀不完的。你杀的那些爪牙,共产党随时可以补充,比如说小警察什么的啊,它随时可以补充,那些该杀的你碰不到,你杀不上啊。
后来政保来找我,说我认识他,他跟你讲过这个事情。我说是啊,他跟我讲过。他说你为什么不来向我们报告?我说为什么要向你们报告呢?文化大革命有那么多的神经病,后来你们都说是假案、错案,是不是呢?我又何必再给你们增添什么东西呢?这个事情就搪塞过去了。
着手撰写中国民主党回忆录
我以后写回忆录,这些人的事情我都要写出来。我是局部的、片段地写。前几天我写了那个中国民主党的因缘,它是怎么发展壮大起来的。我写的都是亲身经历的事情,因为很多人真的都不知道。所以那天王希哲来,我也跟王希哲讲了,讲了当时有些人的事情,他说我学得很像,他说就是我讲的口吻。在监狱里边的警察也跟我讲,他说我记性不要太好了,一个人的记性太好,是很痛苦的事情。他们应该是最希望我忘记掉他们对我的虐待了。
用自己的苦难擦亮世界的眼睛
在中国民主党成立的时候,我的观念就是哀兵求胜。我跟公安就讲,我就怕你不抓我,我等着你抓我。你抓我,我很开心。为什么?因为当时中国已经没有政治犯了。中共这个在国际上的欺骗啊,可以拿出来做例子的。现在中国人的民主他够了,我们给他们已经充分的民主了,他们不需要了,他们需要的话怎么不出来争取啊。我们现在又不抓人啊,我们不杀人不抓人了,政治斗争的控制度也大大的下降了。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欺骗整个世界。所以我们就是说让他抓,抓了以后用我们的苦难来告诉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的主流社会是一个基督世界,基督是充满着怜悯之心的,可以用我们的苦难来擦亮他们的眼睛,让他们做出一种选择,来认清这个制度的残暴,不能让它长久的这样骗下去。
当时就是这样想的。完全指望暴政良心发现,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你形成“势”了。他现在就是把你——那个当时王乐泉在新疆的时候讲过一句话吗,“敌不知我先知,敌未动我先动”。就是从你小小的风吹草动,他就开始镇压了。所以说现在要形成这个势呢,是比较困难的,那么只能用我的苦难来告诉大家。
所以我跟他们海外那些人讲,我说你们不要再忘记在国内每一个坐牢的人,他们在里面是何等的痛苦。你们其他事情做不了,你们就大声呼呼,把他们的苦难就告诉全世界。这也形成一种道德的压力,让那些作恶的人呢,也要掂量掂量:“是站在最恶的一边,该不该做,该怎样做”?你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那些人还傻乎乎的,还以为自己在做着什么伟大的共产主义理想啊,做什么中国的什么瞎梦呢。
上帝的安排
上帝给我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他就会打开一扇窗。如果我1984年浙江电视台招聘记者的时候,我是考了浙江省第一,后来莫名其妙说我政审没通过,就不让我去了。如果让我去的,我还是去那抬轿子,共产党也少一个对手。昨天我跟海外民运讲话的时候也跟他们讲,担当和使命感。
中国民主党要不要成立的时候,是两派,一派说太危险了,要抓人啊。我是坚决要成立的,我是不管不顾的,就是要搞起来。我就是让他抓,目的就是让他抓,抓才有轰动效应。我是不怕坐牢,不怕吃苦。
习近平的恐惧
他这个恐惧真的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怕的不得了。他拼命的说要自信、自信,就是他不自信的一个标志。所以说这个社会的转型,是有许许多多的各方的条件。现在一个最有利的条件就是说他经济上不行,那些积累的财富被他挥霍的差不多了,也就是说,这样他逃脱不了这灭亡的命运了,现在是关键时刻了。
一个特务社会,怎么可能长久呢?还有一个就是从国际的走势走向来看,就是俄乌战争,大家都看到了。有的东西已经是不言之明了,也不用讲了,拿个板凳来观看,等待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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