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校者按】
林昭《告人类书》与《疯话》，无疑是林昭遗稿中写得最激情、最沉痛、最竭力却至今憾被权势雪封的血章。幸而，《一个兵士在阵地上》——林昭《心灵的战歌》之序篇，是可以读作林昭《告人类书》的凝缩篇的，因为它通篇正是也只是林昭致自由人类的心声、誓言、信念与呼吁。
感谢彭令范女士对姐姐如此深深理解：在胡佛研究所的林昭遗稿展柜里，《一个兵士在阵地上》被置于最中心最醒目位置上。
一个兵士扼守在他的阵地上，隶属於世界自由人类反共抗暴统一阵线的一个年轻的兵士。人们，一切正直善良的怀有正义良知的人们，还记得我的呼吁书吗？
在这里我使用了兵士(Soldier)这个词，而平日我倒是更经常地使用着另一个词：战士(Warrior)!战士！当它和自由神之高贵的名字联结在一起的时候音节显得特别嘹亮而战斗意义也特别强烈！自由战士！这就是我们！是我们不幸生活在共产匪帮极权制度下而坚决反抗着它那对人性之恶劣奴役横暴摧残的一切战斗者们的共同名衔！这名衔本身就像号角一样激励着我们！使我们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但在这里我为自己选用的名词只是兵士：我，世界自由人类反共抗暴统一阵线战斗大军队列之中的一名小小的、年轻的兵士！一个兵士扼守在他的阵地上！
也许我可以指望人们记得我，既然五年以前我之呼吁和控诉的声音已经由着某些高贵的人们所加予的助力而致达於自由世界和自由人类！……那一天，当Newman先生指着我交给他的呼吁书问我给谁们——“To
Whom?”——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并且十分坚
-2-
定地同答他：——“给全世界！To the world!”
这就是我的战斗：一个年青的中国学生公开地向自由世界文明社会的亿万公众喊出了他之呼吁和控诉的声音！我向世界控诉这个奴役着我们祖国和民族之大部分人口的罪恶滔天的共产魔鬼极权暴政！我痛切呼吁自由人类对於我们被奴役、被压迫、被践踏和被损害至於无以为人之地步的中国民众的正直同情！怀抱着天父上帝的真道和文明人类的公义我的行为是完全正义的！我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呢？！我当然敢於面对整个世界说话！To
the world!我要在全人类面前公开自己对於这个万恶极权暴政的战斗！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惊动了多少我们这个星球上的居民，反正我知道它是被传布过了，那就行了。如我之呼吁书的结句所说的：全世界一切善良正直的人们！我仅只寄希望於你们的良心！——人性的良心！我把它称为人类良知的最高法庭！我们世界自由阵线包括我个人之所从事的这一场空前艰巨无比惨烈的战斗在地上是要由这个最高法庭来作最后审判的！我毫不动摇地深信着这一点！
从那时到现在，五个年头过去了！流光如驶，岁月滔滔，我们所居住的这个星球上是每日每时都在不断发生着许许多多或大或小的性质不同意义各异的事情呢！人们，一切善良正直的怀有正义良知的人们，还记得这个曾以自己青春激情的声音向全世界公开控诉了中国共产党极权罪恶暴政的中国青年吗？！
-3-
也许我至少可以指望会有一些人们记得我！既然在五年这么一段不算很短的时间里他们拿不出足以表示我已经向他们公开屈服的任何东西！假如拿得出的话，他们当然早已拿出去了！他们是那么地想要取得这种东西的呢！十多年来有许多材料从各种角度上向世界公众揭露着这个万恶极权暴政的真相与本质，包括有些人写出的信件等等；但我个人的战斗行动是完全自觉的！这也是他们，极权主义分子们对我最为嫉恨的一点！我有着高度清醒而更完全自觉的反抗意识！它促使我在任何情况下始终不屈不挠地坚持战斗！确实很艰难，但我又何能不这样做呢？！我坚持着向极权制度共产魔鬼们争夺我的基本人权因为我是一个人！而作为一个独立的自由人我本来应得享有自己之一份与生俱来的受自上帝的完整的人权！既然天赋人权久已成为我们这个星球上文明人类所公认的不可动摇的社会生活的基本原则与根本真理！
所以这就是我的战斗！自由战士之名号的真正意义也在於此：我们是自觉的战斗者！当然，我想用不着特别加以说明：我们自己个人的一份基本人权和民族同胞们普及的基本人权是完全不容割裂的！基本人权这个名词本身就是一种高度完整的概念！如像一位伟大的美国人所说的那样：只要还有一个人被着奴役，就不能说人类是自由的！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为自己战斗也就是为我们的祖国、民族、同胞父老以及一切被奴役者战斗！强调为自己战斗不过更说明我们的自觉性罢了！
-4-
就是这样，年轻的兵士扼守在他的阵地上坚持着战斗！当然，我想人们都会理解：我的阵地就是监狱！几年之前我已经以自己的鲜血向他们作了宣告：监狱是我的反抗阵地！活在这个万恶极权制度之下，真正的反抗者几乎只有这样一个阵地！
人们或许会得理解我所概括的这种事实，但我不知道你们可能理解包含在这种事实后面的深沉的惨痛！
虽然，监狱当作阵地还总是外在的，真正内在的阵地那是反抗者战斗不屈的心灵！有了这样一个阵地，战斗者才能够保有坚强的毅力和决死的意志去面对敌人！而特别对於一个年轻的兵士来说，守卫住这样一个阵地那是太重要了！
那么你守住了吗？年轻的兵士。——说实在的我现在还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就因为战斗尚未结束！只有坚持到世界自由人类反共抗暴大军奏凯的时候才能判断这个年轻的士兵到底守住了他的阵地呢还是没有。而目前暂时只能够说：——像我一开头所说的那样——年轻的兵士在阵地上！
一个兵士扼守在他的阵地上！隶属於世界自由人类反共抗暴统一阵线的一个年轻的兵士！
监狱是我所扼守的外部阵地，与它相应的内在阵地则是我自由战斗者热血沸炽激情澎湃的不屈的心灵！
扼守在阵地上的年轻兵士又开始扬声呼唤他所信任和所挚爱
-5-
的自由世界的广大人群了！人们，一切正直善良的怀有正义良知的人们，请谛听我之心灵的战歌！
等到这场战役告了终结的时候，假如我还活着，我要请你们共同来审察和裁定这个问题：我有没有守住我的阵地？
我应该这样做而你们也完全有权利审察我！既然我已经在世界面前公开了自己对於这个魔鬼极权暴政的战斗！但即使我守住了我的阵地并且一直坚持到最后胜利，那也不是我个人的力量！或者这么说，力量并不来自我个人！
那么力量来自何处呢？——在天上，是天父上主圣灵的引领和保守；在地上，是自由人类高贵的同情和支持！我确信你们的同情和支持必定只在我的方面而决不会在我的敌人方面！对於自由人类高尚人性的这种单纯然而深切的信念使我感到温暖与鼓舞并且带给我力量与勇气！我并不孤独因为你们，自由世界的广大人群和我在一起！我是你们中间的一个！尽管处在我的阵地上看起来我只是孤军作战！
到这场战役告终的时候，假如我——不，无论我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我都请你们细细审察我个人的一切战斗行为！而现在，我首先请你们到我的阵地上来和我共同经历这一段最后的战斗！请你们为我提供精神力量帮助我坚持到胜利！
请你们谛听我心灵的战歌！人们，人们，我所信任、所挚爱的怀有正义良知的正直善良的人们，自由世界的广大人群啊！扼守在自己阵
-6-
地上的年轻的兵士正以他的心灵扬声高唱着反抗者之不屈的战歌！
主历（注：这里不空格）一九六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