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籍华裔记者成蕾（右）被中国当局拘留3年多后获释，2023年10月11日返回墨尔本。（澳大利亚外交部提供） 

华盛顿 —  

1月18日，总部位于纽约的非政府组织“保护记者协会”(Committee to Protect Journalists，以下简称CPJ)发布了一份关于2023年被监禁记者情况的年度调查，其中，中国监禁记者人数达到44名，再次居全球榜首。观察人士说，自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上台后，中国对新闻记者的打压更严重了。 2023年，随着中国《反间谍法》的推进，记者，尤其是外媒记者，感到了更多的压力。

中国再次跃居监禁记者人数榜首

虽然报告将中国去年监禁的记者人数定位44名，但报告也承认，“调查确切数字尤为困难。”根据CPJ的报告，中国监禁记者的数量长年位居世界前列。

澳大利亚籍华裔、前中国中央电视台记者成蕾在中国经历了三年牢狱之灾，刚刚于2023年10月获释。成蕾告诉美国之音，她看到这个调查数据后“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中国的经济，这么多年的增长也好，改革开放也好，算是进步了，但是媒体自由方面一点也没有。新闻自由都是在退步，这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她说。

她说，在中国，非常容易碰触到当局的限制。“在信息时代，我们所有接触到信息的人，无论是记者也好，商人也好，或者是分析师、顾问，我们都像是在信息的草地上放养的牛，但是现在这个无形的电网面积越来越小，所以非常容易触碰到（电）。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成蕾说。

CPJ报告还指出，2023年中国监禁的44名记者中有19名是来自新疆的维吾尔人，五分之三涉及记者拘禁的新案件都是以从事间谍活动、煽动分裂主义或颠覆国家政权的罪名被指控。

报告尤其提到中国的囚犯在刑满后被送入“政治再教育营”或继续被监禁，如一群曾为维吾尔族学者伊力哈木·土赫提（Ilham Tohti）工作的学生目前仍命运未卜。伊力哈木曾是新疆新闻网站Uighurbiz的创始人，于2014年因“分裂国家罪”被判无期徒刑。

中央民族大学维吾尔族学者伊力哈木.土赫提（网络图片） 

CPJ首席执行官朱迪·金斯伯格(Jodie Ginsberg)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指出，中国所监禁记者中，差不多半数都是维吾尔人，而且由于中国的信息不透明，这个数字很可能被低估。

2021年是CPJ的年度调查还首次记录了香港记者被关押，其中包括已经停刊的香港《苹果日报》创始人黎智英。黎智英在狱中度过1100天之后，最近才被审讯。

香港壹传媒创始人黎智英抵达西九龙警局。（2020年10月15日） 

被骚扰和“监视居住”可能更多

“我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中国这方面的记录一直都很差，”一位某外国媒体驻华分社的前雇员马先生得知CPJ的调查报告结果之后这样感叹。（为保护马先生本文采用匿名）

不过，马先生认为，中国政府近年来也“变聪明”了，真实数据难以统计。“他们真正‘监禁’记者的情况不多，没有正常的司法程序正式拘捕，而是采用所谓的‘监视居住’、扣押之类的手段。”

已经离开中国大陆的马先生说：“我自己的感觉是，习近平上台后，情况确实是变得更糟糕了。而且每况愈下，不会变好的。不可能有一天中国就突然不打压记者了。”

马先生十几年前曾就职于某英文媒体的北京分社，后来移居上海，在另一家总部位于欧洲的媒体负责新闻采编和翻译。虽然他没有被捕入狱的经历，但是多年遭到中国安全部门人员的骚扰。

据马先生介绍，他从第一次在北京街头被直接“掳”进安全人员轿车内谈话开始，几年之内几乎每周都要遭受对方包括请吃饭、喝茶、邀请共同出游、按摩、购物，以及亲戚被威胁等各种“软硬兼施”方式的骚扰。

“他们态度是很客气的，但是言语之间透露着‘我掌握你和你父母亲戚所有动向和信息’的暗示，”马先生告诉美国之音。“他们每个星期都给我打电话。然后就会问，你们媒体具体是怎么分配任务呀，稿子是谁写的呀，有哪些记者啊，都做什么事情啊。”

安全人员还使用“离间”手法试图笼络马先生，比如向他灌输“外国人都靠不住啊，我们才是你的靠山”之类的话术，甚至透露他们对某些驻华记者私生活的了解，试图让马先生产生反感从而主动透露他的工作内容。最严重的时候，安全人员曾跟踪马先生，并且试图让他签署一份主动报告自己所在媒体工作内容的承诺书，但是被他拒绝。

在马先生看来，中国的真正新闻已死：“现在中国的记者也就是做做娱乐新闻，或者家长里短的当地新闻。他们做的所有的新闻都要经过严格审查。”

马先生告诉美国之音，从他和国内的媒体朋友的交流中得知，去年7月开始实施的《反间谍法》，并非只是空喊口号。“以前来找我们的，都还只是各省市的公安部门的人员。现在我听说，各大部门和组织内部都成立了所谓‘情报部门’，去接触外国媒体或者和外国人打交道的中国公民。这种现象肯定是习近平上台之后才开始有的，感觉各个部门都开始疯狂的收集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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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先生虽然早已出国，但是老家的公安人员还是会隔三差五的联系他，问他在外国媒体工作的朋友们是否能够提供信息。“如果他们能够提前得知报道内容，好像就可以变成一种邀功行为。……。”

中国政府称自己被“抹黑和攻击”

美国之音就此问题向中国驻华盛顿大使馆发出采访请求。使馆在电子邮件回复里说：“中国政府依法保护新闻自由，充分发挥媒体和公民的舆论监督作用。美国一些人打着新闻和言论自由的旗号，肆意抹黑和攻击中国。这本身就是在散布虚假信息，是对真正自由和民主的践踏。”

使馆对于维吾尔记者遭监禁时回复说：“新疆问题与人权无关。新疆已经有五年多没有发生暴力恐怖事件，新疆各族人民的人权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保护。……近年来，先后有 100 多个国家的 2000 多名专家、学者、记者、外交官和宗教界人士访问新疆。他们亲眼目睹了新疆的社会稳定、经济发展和人民的幸福生活。”

除中国外，CPJ的调查发现，截至2023年12月1日，全球共有320名记者失去人身自由。其中位居前列的几个国家是缅甸(43名)、白俄罗斯(28名)、以及俄罗斯和越南。这是自CPJ三十多年做此调查以来数字第二高，仅次于去年的363名。报告还说，自10月7日以色列-加沙战争爆发以来，以色列正变成全球监禁新闻工作者最多的国家之一，排名全球第六，和伊朗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