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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告别 2019年5月17日(周五),张健去世后刚好一个月,我坐法兰克福的头班高速火车赶往巴黎参加张健葬礼。张健告别仪式从中午11点开始。按照西方习俗,参加张健告别仪式的只是张健最小的亲友圈:张健弟弟张录和张雷,万润南,玛丽•侯芷明,钱跃君,蔡崇国(协助办理张健在巴黎后事),秦晋(专程从澳大利亚赶来)。告别仪式办成了小型追悼会,由秦晋主持。 首先发言的是张健的大弟张录。他比张健仅小两岁,与张健一起长大。小时候张录总是穿大哥张健穿过的衣服,这次张录翻出张健遗留在巴黎家中的衣服,穿上了他大哥最喜欢的体恤衫。他回忆了许多与张健在一起的往事:张健非常聪敏,刚上小学一年级就当上大队长;又非常健壮和豪爽,总要为人打抱不平。张健他很喜欢绘画和写作,负责学校黑板报。“六•四”那晚,张录骑着自行车赶往天安门广场寻找张健几个小时,都没有找到,全家都急得崩溃了······ 接着,是法国流亡者最亲近的友人、汉学家玛丽女士。玛丽一直把张健看作自己的孩子,百般呵护。她说,张健永远是那样的天真,那样的纯朴和热情。张健在“六•四”时腿上中了三枪,其中一颗子弹就留在他的腿上,每次都是玛丽带着张健去看病。后来医生说,这颗子弹必须取出,否则在肌肉内会发生病变,引起败血症。2008年在开刀取出子弹时,许多记者实地拍摄,因为那是“六•四”的见证。尽管非常疼痛,但张健表现得从容镇静,目光中充满了对专制的仇恨。玛丽回忆起张健的来法初年,他要申请政治流亡者。玛丽对他说:你要想清楚了。如果你申请了政治庇护,就意味着你在近年内无法回中国。没想到,张健居然永久地回不到自己的祖国······玛丽含着眼泪,话都说不出了。 然后,八九时期的全德学联主席、现任德国《欧华导报》总编的钱跃君博士讲话。他说,我们只知道张健当年身中三枪,却很少有人提及,他当时与另两位受伤学生一起送进医院,三人中只有张健一人活了下来。这种切身血与火的阴影伴随着他的一生,他经常说,我活一天就是赚进了一天,就要为死难者申冤!在此后的三十年中,他从来没有享用过“学运领袖”的光环,他始终是一位战士,忘记了生活,忘记了学业职业,忘记了建立家庭,把全身心血投身到中国的自由民主事业——八九的血火就是他的极终病因,无论最后是以什么形式爆发并致死。生者为死者鸣冤,张健用整个生命谱下了这一曲历史的悲歌;我也是八九感召下抗争三十年的战士,为自己的战友收尸是我的神圣职责。 最后,八九学运直接参与者、海外民主中国阵线创建者之一的万润南讲话。万润南是这次张健后事处理及安葬的召集人。万润南开场就说:没想到,今天白发人送黑发人,张健是八九学运中最年轻的学生······一下把全场气氛推向了哀痛的深处。八九时期学生们在专制者面前说了一句话:“你们活不过我们!”这些专制老人还很在意这句话。没想到,70后的张健居然走了。万润南钦佩张健不仅在巴黎组织了许多“六•四”纪念活动,而且张健还有这么多艺术天赋。万润南朗诵了张健在推特上的一些精彩文字,最后打开手机,播放张健作词并演唱的歌曲《故乡的梦——我站在了家的门口》,低沉的旋律、嘶哑的音色回荡在告别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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