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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第十七世大宝法王噶玛巴‧邬金钦列多杰
日期:5/30/2015 来源:网络 作者:网络

    《亚洲财经》第201506
    作者/紀碩鳴
    专访:第十七世大宝法王噶玛巴‧邬金钦列多杰


    西藏是家園 想回家

法王獲印度政府解禁 訪美承擔更大責任


    這是第十七世大寶法王噶瑪巴‧鄔金欽列多傑第三次訪問美國,與20082011年的前兩次訪美不同,20153月初從印度啟程到達美國,他在 美國訪問超過兩個月。大寶法王一生中有過4次出國訪問,前一次是去年訪問德國。可以肯定,印度政府可以給予大寶法王前所未有的超過兩個月的出訪時間,是放 寬了對大寶法王的控制,終於稀釋了對大寶法王是中國派出來的懷疑。
    
    即使在美國繁忙的弘法、參訪、會見期間,面對尼泊爾7.9級強震民眾受難,數小時內,法王就發布關切地震災情的文告,呼籲噶瑪噶舉寺院採取行動保 護附近居民。身在美國的法王遠距離帷幄運籌,將物資和款項從印度運送至尼泊爾,展開實際的救援行動。他整週持續對受難者援助的關注中,推遲了自己的休息時 間。並在紐約曼哈頓區的河濱教堂(Riverside Church)為尼泊爾地震受難者主持大型法會,彰顯大寶法王的大慈悲。
    专访:第十七世大宝法王噶玛巴‧邬金钦列多杰


    15年前出走西藏相比,身高超過一點八米的十七世大寶法王噶瑪巴鄔金欽列多傑,已是一位成熟的男子漢。他天庭飽滿,雙目有神,外界還因為他的灑脫稱他為「英俊法王」。微胖的身躭端坐在法座,極具佛相,儼然就是一位聖人。
    
    來到印度流亡藏人社會後,噶瑪巴大部分時間居住在達蘭薩拉往東40分鐘車程的上密院。每天上午,噶瑪巴就在上密院4樓寬敞的會客廳接待來訪客人,在印度政府還沒有放鬆控制下,接訪成為噶瑪巴接觸外界的重要渠道之一。
    
    印度德里的官員曾對筆者表示,官方一直沒有完全排除對噶瑪巴赴印度真實意圖的懷疑。直到20085月,噶瑪巴才得到印度政府同意跨出歷史性首次 訪美弘法之旅。而第三次訪美,噶瑪巴有了更為寬鬆的弘法考察環境。在美國紐約弘法期間,十七世大寶法王噶瑪巴特意抽出時間,約定413日在紐約曼哈頓一 幢私宅中接受了《亞洲財經》的獨家專訪。大寶法王噶瑪巴以普通話回答提問,雖然法王的普通話不普通,聊天時還是有些詞滙要停頓思考一下,但都能清晰表達意 思。他說,「當年多虧中國政府指派了幾個老師教我普通話,但我調皮,普通話學得不好」。走出拉薩時的普通話只有小學五年級的水平,到印度後接觸華人多了, 「要交流,普通話水平也提高了」。
    
    其實,大寶法王噶瑪巴中文水平提高最重要的原因是喜歡中國文化,他對中國儒家思想很有興趣,讀《論語》《三字經》,幾年前開始讀《古文觀止》,讀 不懂就慢點看。據說,達賴喇嘛還鼓勵大寶法王噶瑪巴多看中文,經常把漢人送給他的中文書轉送大寶法王噶瑪巴,並對他說:「我老了,看不懂,你拿去閱讀 吧。」
    
    大寶法王噶瑪巴經常提到中國古代詩人李白,還很喜歡讀李白、杜甫的詩。他講華人(這是他對漢人的習慣表達)對詩的靈感越來越貧乏、乏味,他說: 「李白那時的意境、詩情,已經很難在華人中找到了。」他對繁體字也情有獨鍾,稱很有藝術感,喜歡練毛筆字的大寶法王噶瑪巴,寫的就是繁體字。可以說,大寶 法王噶瑪巴是融匯漢藏文化最好的使者之一。
    
    香港噶瑪迦珠佛學會,掛著大寶法王噶瑪巴畫的工筆畫,非常精緻細膩,他說,從小喜歡畫畫,如果小時候就能夠認真去畫,現在真的可以成為一個畫師了。他也非常喜歡中國的文化,書畫、古琴。
    
    這次訪美是到印度15年後出國時間最長的一次,大寶法王噶瑪巴表示:兩個月的時間,很多人覺得不太可能。後來印度政府方面覺得可以放鬆,所以我很 高興,有這麼長的時間可以在這裏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兩個月不短,但行程排得滿滿的,有時覺得兩個月還是不夠。「也許這是一個新的開始,希望將來可以自由 出國,做一些自己喜歡做的和應該做的事。」
    
    這次赴美訪問,大寶法王噶瑪巴接觸比較多的是大學,法王訪問的學校包括哈佛大學(Harvard University)、普林斯頓大學(Princeton University)、史丹佛大學(Stanford University)、雷德蘭茲大學(University of Redlands)、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 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以及耶魯大學(Yale University)等。他指出,美國的學生對未來的世界很有抱負,都想做點什麼事情。我看到這樣的情景就非常歡喜。
    
    在美國演講,十七世大寶法王噶瑪巴講到,作為大寶王,有一種責任。他對《亞洲財經》表示,他是噶瑪巴行佛陀的事業者,佛陀的事業,不單僅指西藏, 也不是印度或中國局限在某一個國家,應該是遍佈整個宇宙。所以要有一顆遍佈整個宇宙的慈悲心,一顆關懷的心。「我講的責任就是大愛,或者是利眾生的。一個 更廣泛的責任。」
    
    採訪的訪談內容很廣泛,從到美國參觀訪問、大寶法王噶瑪巴感到自己的責任;到他見過的中共領導人江澤民,還依稀記得小時候見過習近平;他追隨達賴 喇嘛的心得,以及解決西藏問題的思考。大寶法王噶瑪巴表示,他和達賴喇嘛不僅是師徒關係,也是精神上的父子關係,尊者沒人可以代替。他還澄清了達賴喇嘛傳 承比丘戒給他的傳言,指那是出家戒或稱沙彌戒。「那也是有一位長者大德,建議他從達賴喇嘛那兒去接受沙彌戒,祈請達賴喇嘛傳授給大寶法王噶瑪巴。」
    
    早前,有傳達賴喇嘛將取消靈童轉世,遭來外界熱議,也遭到北京的批評。大寶法王噶瑪巴認為,現在口頭講的都不正式,是否取消,達賴喇嘛一定會作正式的書面決定。「只有達賴喇嘛才有權決定轉世靈童的安排,沒有其他人可以代替他作這樣的決定。」以下是訪問的主要內容。
    
    這次到美國比較低調,沒有接受媒體的訪問?
    今天來了兩位。
    
    這次出訪最大的收穫是什麼?
    來美國主要是參加大學的活動,本來只是一兩所大學,但現在變得有好多個。我在印度時,常常會見到美國大學的學生,但是沒有去親身體驗他們的校園生 活,這次來到美國,可以近距離接觸,去體驗他們的生活習慣,見證他們的學習環境。前兩次來美國比較匆忙,主要專注在佛學中心,關於佛教的團體,了解論述的 大多是與佛教有關。這次就接觸了比較多的社會團體,學校、Google總部、Facebook的總部等。這是我的主要收穫。
    
    美國是科技很發達的社會,有人會認為,科技對有神論會是一個衝擊,尤其是互聯網的時代。你認為,科技對宗教有利嗎?
    科技越發達,人們對內在幸福的需要越來越多,靠外在的物質條件不能得到真正的滿足和快樂。可能需要內在的精神上的滋潤。其中,教育是非常重要的。這樣的情景看,科技越發達,我們精神上的教育、需求更加的重要,人們更加的渴望。科技發展,對宗教不會不利。
    當然,有時候,宗教研究的方式,與科技研究的方式不一樣,目標也不一樣。我們不希望兩者的目標一樣,研究出來的成果一樣,並不需要。社會是多元的,可以有不同的研究。兩者著手的研究有不同方向。通過網絡可能更有助於對宗教的理念和價值觀的傳播。
    
    平時你對網絡世界就很有興趣嗎?
    GoogleFacebook已經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了,我覺得到實地去體驗一下他們的架構、運作方式,對這個世界可以了解更多一些,這也是挺好的。
    
    這次和前兩次來美國,你有無感覺到美國民眾對藏傳佛教的興趣更濃厚了?
    我覺得他們開始有興趣了。去到兩個總部,他們有禪修打坐的小房間,他們也注重一些正念打坐禪修,我看到這些。雖然他們不是佛教徒或信仰者,但一些佛法的精髓,或者佛法的技巧對他們來說也是生活中可用的。這是一個新的感覺。
    
    相隔幾年再到美國,有沒有打算以後每年都來?
    我一生就去過兩個國家,一個是美國,一個是德國。這對一個藏傳佛教的精神領袖來說是遠遠不夠的。應該說,如果是一個平常的仁波切還可以接受,但我有這麼一個大寶法王的一個法號,還是不夠的。需要更多的時間出國,弘揚佛法。

印度政府該認識到法王是無辜的


    有印度官員曾說過,對你不是很信任。說你可能是北京做的一個戲,這種懷疑也是確實的。能否說,印度現在對你的懷疑減弱了,或者打消了?
    說做戲不是真實的,或是偽造事實的。因為偽造,所以沒有事實可以證明。現在印度政府也了解到我是無辜的,應該公平公正的對待我,他們開始去了解事實。
    我離開西藏時帶著很大的希望,印度是一個自由民主的國家。到了印度,發生了很多事情,很多的失望及傷心,但大局為重。雖然自己遇到很多的困難和不 公平,但為了更大的目標,15年來就這麼過來了,我覺得自己也不容易。印度政府現在應該了解我是無辜的,會客觀看待我。因為我對藏傳佛教,對西藏民族、文 化是有正面作用的,他們應該了解大寶法王噶瑪巴這樣的背景、歷史和影響力,我希望可以有正面的結果。
    
    前幾年還發生了不愉快的事,你的隨從被扣,資金被扣,現在都解決了嗎?
    現在在法律上應該已經解決了,細節我不是很清楚。
    
    遇到這些大事你很淡定,是怎麼想的?
    發生這件事,在印度的媒體上爆料很多,但他們所講的都不真實。是有傾向性,偽造的。還好那時我沒有看電視,到事情趨平淡時,在YouTube上看了一些新聞視頻,說得很誇大、很恐怖,完全是標籤化的。我自己問自己,我是什麼樣的人?
    
    一個出家人肯定可以很坦然面對的吧?
    其實也沒有那麼容易,這件事情肯定不是簡單的出家人遇到的問題。發生在我的身上,我應該有很多責任,發生之初也是很著急的。
    
    從印度員警荷槍實彈跟著你,到現在可以讓你相對自由到美國,可以看出印度政府也在給你空間,對你的看管也發生了很大變化。新上任的官員,可能會給你更多弘法的空間?
    印度民眾對我們藏傳佛教是有恩的。他們可以接受這麼多達賴喇嘛為主的藏人,在印度建很多寺院、學校、藏民村等,所有的西藏人都很感激。我本人也是 要感激的,從西藏來到印度,雖然有很多不同的聲音,但最終還是接受了我,給予我學習佛法,弘法的空間。但對我個人也有很多的懷疑、誤會、猜測。如果是一個 平凡的人是沒有辦法忍受的,但我有一個宗教領袖的責任,我必須要面對的。我們希望印度新的政府能夠更客觀,給予放鬆、自由。這個民主自由的國家要平等對待 每一個人。
    
    看到印度政府的變化,其實你15年來的變化應該更大,佛法的提高、對人生的認識、影響都有很大的變化。有說你剛到印度時很貪玩,是嗎?
    沒有貪玩的情況。我到印度後,達賴喇嘛常常會指導我,給我教導。對我自己來說最大的問題應該是懶惰吧。
    
    你懶惰,不會吧?
    覺得如果我更勤奮一些,學到的東西要比現在還要多。但因為懶惰的關係,可能現在自己覺得很不滿足的。
    
    你更勤奮,還能學什麼?
    學得更完美吧,佛學方面可以更進步。有的人會覺得我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但我不覺得,應該說,作為大寶法王的頭銜,應該可以做得更完美。現在還是不夠專注。
    
    網上看到,你在一個大學回答了創新和安心的關係?要放下,安心了,才會更有利創新,對你自己同樣有這樣的問題?
    時代不一樣了,我覺得去領導一個傳承,你也要有一個新的方式,不能用一種老套的方式去傳承。我要創新,需要找到一個更好的,現代人可以接受的方式去做。
    
    在佛教傳播方式上,有沒有你的想法和創新?
    有的,我們最近做一個方案,把藏傳的大藏經變成數位化(數碼化)放在互聯網上,讓大家都可以收藏、傳播。平時我們都把大藏經放在佛堂裏,要放整一屋子。看一部大藏經是很麻煩的。現在互聯網上很方便閱讀,更方便學者們研究交流。

和達賴喇嘛是精神上的父子


    
    怎麼看待和達賴喇嘛的關係,有人把你們看作是師徒關係,也有說形同父子。究竟是良師益友還是神?
    尊者對我來說是精神領袖,我們之間是師徒關係,但還不僅是師徒關係,其中還有感情,是精神上的父子關係。藏傳佛教中,師徒的關係比喻為父子關係。 現在理解的師徒關係往往是在教室裏,但是傳統的師徒關係還走出教室,不僅是教學方面,還有生活方面,做人的道理各方面都得到關懷,會感受到這種師傅的關心 和關愛。在漢人世界裏也有這樣的說法,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達賴喇嘛對你來說,影響最大的是什麼?
    雖然他現在80了,但還是那麼有精神,常常出國弘法,沒有留在達蘭薩拉休息。他從小時到現在,就是那麼熱心誠心為別人,他勇氣不斷。這是我感受最大的,如果我到了他的這個年齡,可能走不動了,也可能沒有那麼熱忱。
    
    你離開西藏15年了,西藏變化會很大,你是否了解?通過什麼方式來了解的?
    西藏的變化我了解,因為我的家人朋友都在西藏,我們必須去了解西藏的情況。通過個人或者團體會去了解一些情況,有時會在新聞媒體上,但我現在都不 太相信新聞媒體,看到很多報道,包括發生在我身上的一些報道,很多都不真實。要肯定的是,西藏物質條件上、經濟上改變挺多的,但有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 經濟上確實變化很大,這是真實的。當然還有很大政治的問題,但我不知道如何解釋,我也不擅長解釋這些事情。
    
    北京一直說,沒有西藏問題,只有達賴喇嘛問題,你怎麼看?
    其實,達賴喇嘛所關心的事情就是西藏的事情。文化宗教的自由還有環境的問題都是西藏問題,如果中國領導人想要解決西藏問題,可能要關心西藏。不能認為這只是個人的問題,而應該是民族的問題。
    
    北京指責達賴喇嘛是要獨立,你覺得達賴喇嘛是要獨立嗎?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是否可以回答得好,我試著回答。我不能完全了解達賴喇嘛,他是我們的師傅,我們無法完全了解師傅的心意。但我們常常會見面,那種 私人的關係。我覺得他真的沒有想要獨立,他只是想要解決西藏現在的問題,要自治,不想事情變得複雜。他活著一天就想解決這些問題,可能他不在了,這個事情 有可能不受控制。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們也無法預估,可能會變成暴力事件。我們不想要發生更複雜的問題。我們不僅關心西藏的未來,也關心中國的未來。我覺得, 這樣的情況下,他是誠心誠意的。
    
    你在西藏生活了14年,又離開了15年,29年的人生經驗,你認為西藏有獨立的可能嗎?
    獨立是一種很複雜的問題,不是說你想獨立就可以獨立的。獨立,西藏邊界問題如何解決?經濟上、軍力上都要依靠某一大國,這不是可以任性的。我們現在最關心的事情是西藏現有的政治制度,比如說西藏人的自治等盡快把它解決,如果西藏的問題能解決,一切都能解決。
    
    你們最終的目的是什麼?
    我們是希望把西藏的宗教文化傳承下去,更加圓滿。讓所有西藏人都更加滿意的生活。我們期待這樣一個結果。
    
    你一直支持達賴喇嘛的中間道路,最近講得比較少了,你覺得這條路還走得通嗎?
    在西藏人中間,達賴喇嘛倡導中間道路,還有很多人不同意,是反對的,因為他們要獨立。現在變得支持達賴喇嘛就要支持中間道路,如果要獨立就是不支 持達賴喇嘛。這證明,達賴喇嘛是誠心誠意支持中間道路,不是要獨立。你想,現在有獨立人士出現,民眾都會反對他們,認為獨立人士是反對達賴喇嘛,可見,達 賴喇嘛與獨立不是一回事。
    

西藏問題外國幫不了


    你覺得解決西藏的文化和宗教的傳承問題,到底用什麼方式比較好?
    這件事情是西藏和北京之間來解決,沒有一個外國可以幫助我們解決。印度沒有辦法,美國也不會解決,但不需要他們,我們可以自己解決的事情。現在流 亡的西藏和中國境內的西藏(北京政府)之間,沒有一座真正的橋樑,沒有一個共識,也沒有信任,就無法溝通,雙方落差很大。所以我覺得在中國一直在批評達賴 喇嘛,而境外藏人社會一直在批評中國,這樣批評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我覺得要有一種共識,還要建立一些信任,這樣就有慢慢談、慢慢解決的基礎。現在缺少這 個重要的基礎。
    
    你的公開表態比較少,藏人自焚多的時候你比較著急有表態,其它政治方面你講得比較少。你對解決漢藏矛盾可以有哪些貢獻?
    這事太複雜了,超出我的想像,我不敢說我會有什麼貢獻。我只能說,我可以做什麼。當然,我有關心這些事情。噶瑪巴的傳承,在西藏有900多年的歷 史,是最悠久的活佛傳承的歷史。噶瑪巴也不干涉任何政治,而且,另一方面幾代的大寶法王與中國的關係淵源很深,因為這樣的關係,我也應該要追隨歷代法王的 腳步,也盡量不干涉到西藏涉及政治的問題。當然,政治上我是不能做任何事情的,我也不覺得我能做什麼。但在精神上,宗教、文化方面也許可以做出一些貢獻, 但這和政治是沒有什麼關係的。
    
    達賴喇嘛年事已高,他也一直在講他的繼承問題,你作為流亡海外的藏傳佛教的第二號精神領袖,會否成為他的文化及宗教的繼承者?
    新聞報道上看到很多類似的說法,但事實上這是不實際的。當然我知道,現在在藏還是海外的藏人對我都很愛護,這一點我清楚。但我不能因為這樣或有什麼新繼承。
    西藏不同地區有不同的傳承,能夠統領一切是不容易的。只有達賴喇嘛可以做到,因為他有300多年的傳承。如果要讓一個新的人放在他的位置上,這不 可能。每一個教派的傳承都有他們自己的領袖,達賴喇嘛是所有西藏傳承的佛教領袖,這一點是沒有辦法代替的。統領需要環境、條件。現在藏傳佛教面對的宗教文 化,包括國際環境都跟達賴喇嘛原來70多年前不一樣了。
    
    最近達賴喇嘛提出要取消靈童轉世,你怎麼看?
    我覺得這是對媒體的一種說法,或許他表達的是一種可能性,相信不是最終的決定。媒體抓到一點就大肆宣染,我要強調的是,這不是最終的決定。最終的決定我覺得應該是很正式的,會有書面上的宣布。
    
    這種變化的可能性有沒有?
    我覺得任何可能性都會有,這件事完全是達賴喇嘛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任何人不能代替他決定。按照佛教的觀念來說,一個大成就者或者菩薩,他投胎到哪 裏,由他自己決定。都有可能吧,他沒有決定前各種可能都有。我們只是猜測,最終他自己會決定,所以我覺得並不需要去做過多的猜測,相信尊者的智慧和他自己 的安排。我覺得北京有些著急,其實沒有必要那麼著急。

離開西藏沒有政治因素


    你曾說從西藏拉薩來到印度,不純粹是你個人問題,而是民族和文化的問題?你曾經講裏面沒有政治考量,是嗎?
    對,如果是我個人的問題,我會不考慮選擇離開西藏。但我是噶瑪巴,要完成傳承,噶瑪巴的傳承人都在印度,他們也不能來西藏向我傳授口訣,所以我不得不離開西藏到印度,純粹是宗教和文化的選擇。
    
    你的上師都在海外?
    在印度,十六世法王有四大弟子,全部都在海外,其中有一個去世了。我的傳承必須要從他們那兒接下來。並不是要去拿法器,我不會為了拿什麼要放棄這麼多。
    
    你轉世為大寶法王,在北京見過不少國家領導人,還有印象嗎?
    見過江澤民,換了幾輪國家領導人了。見江澤民是在國慶節,我忘了是哪一年了。在天安門城樓上,那時我還年小。
    
    有交流嗎?是講普通話?
    那時還不會講普通話,江澤民和我握了手,說了一句:扎西德勒。
    
    到現在為止國家領導人換了好幾輪,你對現任國家領導有些什麼評價?
    我覺得我小時候有見過習近平,應該有見過,但不記得在哪裏見的。我認識中國很多朋友,他們對習近平滿抱希望的。每一個新領導上來,我們都有一個新 希望,希望他愛護民眾,更能給民眾帶來幸福,我也是這樣希望的。中國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那麼多人,那麼多眾生,能有一個很好的領導是非常重要的。我 希望他可以做得更好。他在法國、日內瓦時對宗教尤其是佛教有很好的評述,對穩定社會的期待還是肯定的。
    
    你出來時沒有說過不回去,北京也沒有說過你不能回去,什麼時候才是你回去的時間?
    西藏是我的故土,我想有一天我可以回家。我的父母親也很年長了,他們常常會生病,希望在他們臨終前可以見一下。西藏是我美好的家鄉,希望有機會可 以回去看看,可以和藏族同胞團聚。我對中國的感情很深,如果有一天可以回去中國,也許可以在精神上、宗教上作出一些貢獻。
    
    你有正式提出申請回國嗎?
    沒有,可能需要找到一個適合的時機。我不想造成任何麻煩。出來的理由很單純,為了宗教、文化。回去也很單純,為家鄉,為看望親人。不想有政治上的原因。
    
    有人描述您是把世界擁抱在心中的人,美國在你心中的地位,在你的佛法世界中的位置是怎麼樣的?
    美國是在物質和經濟上強大的國家。之外,他們也開始注意到精神上的不足,我去一些大學的神學院,以前都是基督教,現在也吸收一些亞洲的宗教。比如說佛教,可以找到精神上的良藥,解決他們心中最深的恐懼和擔憂。
    
    你提到精神和心靈的訴求,這方面現代世界有物理的慾望,有人問達賴喇嘛,如何克服生理上的慾望,他回答,你耳朵癢,你不去撓,就可以克服了。你是怎麼解決物質和肉體慾望的?
    依靠外在物質條件來滿足我們的慾望是沒止境的。我們的慾望是無限的,但物質條件是有限的,有限的物質無法滿足無限的慾望,我們還是要找到更好的辦 法。滿足幸福其實不複雜,不是需要多少錢,大房子才可以幸福的。你坐下來,把心放鬆下來,專注看著,呼吸,你也可以感覺幸福,幸福的條件就在你面前。我覺 得如何去了解什麼是幸福,去認識一個已經在你面前的幸福。
    
    講到你父母在西藏,你特別想念他們,這種親情上的思念是無法克服的吧?
    其實,也是有辦法的,人們常常都會不想要有方法,拒絕任何方法。你想見父母,你一定要見,可以有方法安慰自己。但你心中的情意深,所以你覺得一定要見,這就很難了。
    
    配文:
    大寶法王:西藏經濟變化很大
    
    作者/陳正偉
    
    大寶法王在接受《亞洲財經》獨家專訪時亦表示:西藏在物質條件和經濟上改變挺多,儘管不同人有不同看法,但經濟上確實變化很大,這是真實的。他表示了解西藏的變化,因為自己的家人和朋友都生活在西藏,「我們必須去了解西藏的情況。通過個人或者團體會去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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