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令狐聪

“习马会损习近平更甚”这一陈述的两层意思不言自明——习马会使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台湾总统马英九都受损，但相比之下，习近平损失更大。
 
本文将展示习近平的损失已经得到来自中共官方的相当可观和客观的证明，并简单探讨习近平为何没有从习马会受益反而受损。
 
台湾的比较基准
 
要想充分理解习马会损习近平更甚，必须首先理解马英九受损情况。否则，所谓的“更甚”之说就是无根游谈，是不负责任的空言或忽悠，或是糊里糊涂的梦呓。
 
在实行民主制度、政治开放的台湾，马英九的损失可以一目了然。
 
支持率很低、还有几个月就要卸任的总统马英九在11月3日突然宣布他要会晤习近平，毫无疑问是希望可以借此提振陷入选情绝境的执政党国民党总统参选人朱立伦，结果却是立即遭受在野党民主进步党的炮轰，被指责为背着台湾公众跟北京交往，玩弄黑箱政治；马习会举行之后，台湾多个民调显示，民进党总统参选人蔡英文支持率进一步上升。
 
在会晤习近平时，马英九请求习近平撤除针对台湾的导弹以避免给在野党提供攻击国民党的口实。有关的消息传出，更是使马英九作为台湾总统跟中国大陆打交道时玩弄党派政治的做法大白于天下。马英九的不当言行使他本人、更使国民党蒙受难以估量的损失。
 
然而，无论如何，马英九所蒙受的损失与习近平相比都是有限的。马本来就是一个政治前途不被看好的跛脚鸭总统，支持率在过去的两年里一直是个位数，而习则是大力宣传自己并摆出一副势不可挡的帝王气势。在这种情况下，马英九的损失必定有限，而习近平的损失要大得多。
 
中共的罕见认输
 
何以见得习近平因习马会而蒙受损失、而且是比马英九更甚的损失了呢？
 
鉴于中国大陆特殊的国情，即中国共产党当局坚持实行并誓言加强一党独裁，中国大陆政治黑箱作业乃是制度，“妄议中央”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当局可以任意颠倒是非，混淆黑白，指鹿为马，将丧事当喜事办，将损失当收获宣传，因此，习近平因习马会而受损在一般情况下充其量只能是合理想象，甚至只是大胆假设，外界求证很难，更难得到靠谱的、即本文前面所说的“相当可观和客观”的证明。
 
然而，这一次，常年靠端详茶杯杯底茶叶末子来猜度研究中国政治的观察家们居然获得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得到了中共官方媒体提供的确凿证据，显示习马会让习近平蒙受了损失。
 
最明显的证据，可以说是来自中国官方媒体的新闻标题：
 
人民日报驳斥“习马会是为见而见”论调
人民日报驳“习马会不签协议就没成果”
人民日报驳“习马会流于形式”
 
对大致熟悉中国政治和通晓西方政治的观察家来说，中国官方媒体的这种标题至少从两个方面说是极其不同寻常的：
 
（1）在美国或在台湾，政府当局应对批评者或反对派的批评、为自己辩护是家常便饭，但中国大陆不是美国或台湾，中共当局实行独裁(dictatorship)，也就是只是说话要别人听，别人说什么它从来不要听，它所控制的媒体一贯默杀批评者或反对派的意见，竭力避免直接或间接地承认批评者意见存在，但这一次却如此明确地承认；
 
（2）按照中共的运作方式，如此密集承认并忙于反驳批评者意见一定是因为中共当局认为是出现了危机，不能不放弃以往的一贯做法，转而做出非同寻常的紧急应对，而这种应对无疑是基于中共当局认为习近平正在遭受或已经遭受重大损失，必须采取非常的措施来止损。
 
中共危机来自何方
 
进一步思考中共官方媒体的不同寻常的反应，还可以让人们得出更有趣的发现。
 
众所周知，中共中央机关报《人民日报》所批驳的批评者意见是来自台湾在野党民进党。然而，民进党过去批评国民党勾结中共政权的言论很多很多，但都没有得到中国官方媒体如此这般郑重其事的重视，因为中共当局完全可以把民进党的批评当作耳旁风，甚至连耳旁风都不如。
 
为什么这次中共当局觉得必须重视并做出如此这般的反应呢？显然，导致这种反应的原因不在台湾，而在中国大陆这边。
 
然而，在“妄议中央”被习近平当局视为不可饶恕的罪行的情况下，习近平会晤马英九之举在中共内部或高层受到什么非议，外界不得而知。但中国社会舆情显示，习近平非常不得民心导致人们也不看好习马会。在这一点上，习近平与马英九可谓难兄难弟。
 
在习近平当局对习的个人崇拜宣传日渐升级、习近平希望借助习马会进一步展示他绝对大权在握之际，与马英九会面居然给中国大陆网民提供了与习近平个人宣传唱对反调的机会，这显然是以习近平为首的中共当局始料不及的：
 
——烦看见包子
——尤其是腊肉馅包子。
 
（注：包子，中国大陆网民给习近平取的外号，源于他在2013年年底时到北京庆丰包子铺吃午餐演亲民秀被揭穿；腊肉，中国已死的独裁者毛泽东，遗体保存至今，腊肉由此而来；腊肉馅包子，网民对习近平上台之后大力宣扬毛泽东十分反感，认为他骨子里还是毛泽东的老套，故名。）
 
——（习马）他们之间应该需要翻译，因为语言不通，受教育程度也差距太大，负责会谈会打折扣的
 
——一个哈佛博士，一个初一失学，太可怜了
 
（注：习近平在1970年代中期作为不需要考试的“工农兵”大学生上了大学；他在上初一的时候，“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开始，他的正规教育中断，不得不“上山下乡”到去做“知识青年”干农活。）
 
——工农兵（大学生）和哈佛博士，语言特色也明显。哈哈。
 
以上这位网民所说的“语言特色”显然指对说粗话不以为意、反以为荣的习近平的语言。
例如，习近平这次在新加坡使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淋淋的语言来形容台湾海峡两岸人民的关系：“没有力量能让我们分开，因为我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习近平说这种话，好像是他不介意打断台湾人的骨头以证明台湾人跟大陆人是兄弟。更为可怕的是，习近平的这种语言并非空穴来风——在言论受到严格控制的中国大陆，“宁可毁灭台湾也不能让它独立”之类的毁灭性暴力言论多年来畅通无阻，并且受到中共官方的鼓励。
 
网民言论国际呼应
 
需要指出的是，在网民言论受到严格监视和控制的今天，上述针对习近平的网民言论不在少数，而且这种摧毁性的嬉笑嘲讽通过社交媒体在中国大陆四处流传。这种局面显然令习近平当局感觉如芒刺在背。
 
此外，中国网民对习近平语言特色的调侃谐谑，也跟国际媒体的看法颇为合拍。例如，德国之声报道说，《法兰克福汇报》发表评论，如此指出了习近平的语言问题在台湾造成的大大有损中共政权的影响：
 
“中国和台湾之间的力量对比一目了然。同时不难看出，中国还是没有向这个民主的岛国表现出总统马英九与中国国家和党领导人会面时所要求的尊重。习近平冷静地告知其对话伙伴，两岸是‘一家人’。至于大多数台湾人是否愿意归属到这个家庭，对于中国而言显然不重要，就更别提这个岛上的居民应该拥有自己选择谁是他们一家之长的权利。鉴于这种权力的傲慢，就不难理解那些在台湾首都抗议‘两岸一家亲’的人。”
 
台湾人在台北的抗议中共当局可以置之不理，台湾在野党对执政党国民党和马英九的批评中共当局也可以置之不理；但来自中共内部的潜在不满和批评以及中国公众的谐谑嘲弄显然让中共当局感觉难以忍受，但又不好发作，也不知如何反应是好。
 
那么多的《人民日报》反驳标题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之下出现的。
 
现在还不清楚这种明显的慌不择路式的反应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是出于习近平当局担心中共内部对习的不满和批评与民间对习近平的鄙视乃至憎恶汇合，从而对习政权的生存构成威胁，也不清楚这种反应是否能为习近平止损，但现在已经很清楚的是，习马会损习近平更甚——在民主的台湾，政府首脑受批评是常态，在中国大陆，政府首脑受批评则是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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