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嚴格限制海外投資：建黑名單，懲罰違規者

黃瑞黎 2017年8月21日

Mary Altaffer/Associated Press

安邦是第一家在海外引發轟動的中國公司，三年前他們收購了華爾道夫酒店。

北京——上週五，中國對抑制國內企業和企業集團的海外投資發出了迄今最強烈的信號，表明政府要控制可能給國內正在放緩的經濟構成威脅的來勢迅猛的債務。

近幾個月來，北京已加大努力，限制國內幾家收購欲最強的公司在海外購買資產，擔心這些中國企業集團在世界各地的一系列採購主要是靠過度舉債完成的。

中國的國務院發通知宣布了政府的最新意向，當局在通知中表示，將對違反境外投資規則的企業進行懲罰，並建立違規投資黑名單。通知是以國家發展改革委員會、商務部、外交部和中國央行的名義發布的。

通知中開列的海外收購包括娛樂、體育俱樂部，以及酒店等行業，但政府是否或如何阻止這些交易，目前尚不清楚。

通知重申了去年12月發出的警告，表示由於出現「非理性」投資趨勢，政府將對海外投資加以限制。

通知說，受限制的境外投資類型「與宏觀調控政策不符」，通知還說，政府要「有效防範各種風險」。不過，這份國務院文件表示，政府支持對石油和天然氣等領域的境外投資，以及對中國「一帶一路」計劃的投資，該計劃旨在沿著古代絲綢之路這條貿易通道推動基礎設施項目。

「這是對人們最大聲的提醒，中國政府掌握著國內財富保管箱的鑰匙，不管是公家的、還是私人的，」投資銀行中國首創(China First Capital)的董事長彼得·福爾曼(Peter Fuhrman)在回答記者提問的電子郵件中說。「糟糕的併購幾乎會成為罪行。」

中國投資者的境外收購近年來激增，引發了人們對企業債務飛漲可能導致國內經濟動盪、從而進一步削弱中國貨幣的擔憂，中國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

安邦保險集團、復星國際、海航集團、大連萬達等企業集團，靠國有銀行提供的廉價貸款，大舉收購像紐約華爾道夫酒店和AMC連鎖影院這樣的戰利品資產。

北京對境外投資的打擊顯示了私有企業的利益與共產黨政府的利益會發生什麼樣的衝突。北京已把金融穩定作為今年的重中之重，因為共產黨要在今年秋季召開代表大會。黨最擔心的問題包括：控制債務、阻止資本流向境外，以及中國不透明的「影子銀行」體系。

不過，儘管國務院的最新通知可能會對併購產生影響，但很多中國資金已經離岸，因此並不會輕易受到北京政府的控制，黑橋國際(Blackbridge Cross Borders)總裁亞歷山大·賈維斯(Alexander Jarvis)說，他曾在幾起足球收購交易上為中國公司出主意。

「交易仍將繼續下去，」賈維斯說。「還有許多中國的境外資金呆在離岸避稅天堂，呆在美國、歐洲和香港。我不確信他們能完全控制這些資金。」

交易仍在繼續的一個跡象是，中國商人高繼勝最近達成協議，將以約2.71億美元的價錢購買英超聯賽南安普敦足球俱樂部80%的股權。據彭博社上週四報導，高繼勝是從一家香港銀行得到的貸款，香港是中國的一個特別行政區，受獨立的法律管轄。

總部設在紐約的德匯(Dorsey & Whitney)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尚擷福(Geoffrey Sant)說，北京的最新通知很可能會讓境外收購「暫時停頓」。

「我覺得，他們是在這樣想，當前的市場上有一些非理性繁榮，他們只是想讓其冷下來，」尚擷福說，他為中國公司擔任代理。「永久禁止這些行業中的一些是不合理的。」

國務院的通知發布在人們對中國的「灰犀牛」企業加強審查之際，灰犀牛的意思是大而明顯、但經常被忽視的威脅。

近幾個月來，政府表示將加大對公司資產負債表的監督力度，並對一些大企業做出警告，稱它們可能對經濟增長構成系統性風險。

在國內一些最有影響力的大亨的巨額收購鼓舞下，許多較小的中國企業由於中國經濟增長放緩，也開始轉向海外尋找新市場。

然而，這些企業並沒有管理自己採購對象的業務的經驗。出過這樣的例子：中國中部的一家銅加工企業安徽鑫科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以3.5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美國電影投資和製作商Voltage Pictures。一個月後，安徽鑫科就撤出了這筆交易。

在其他情況下，人們並不清楚，許多這些戰利品式的大收購是不是有實際好處的交易。

萬達電影向深圳證券交易所提交的監管文件顯示，2015年，傳奇影業帳上的凈虧損是5.4億美元。同樣，復星國際為購買「地中海俱樂部」(Club Med)這家法國度假酒店管理公司出了高價，而該公司在被收購之前一直沒有盈利。在一場漫長的收購戰之後，復星終於在2015年同意支付11億美元買下這家公司。據復星的報表，該公司去年略有盈利。還有，被一家中國財團以8.7億美元收購的義大利足球俱樂部AC米蘭(AC Milan)去年的凈虧損約為8800萬美元。

「我與中國政府在這點上有一致看法，許多這些交易都很糟糕，」賈維斯說。

中國企業已逐漸感受到北京抑制境外投資的壓力，有關政策是去年12月開始認真實施的。

據總部設在紐約的調研機構榮鼎諮詢(Rhodium Group)的數據，2017年上半年新宣布的中國企業的海外併購交易，與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20%，儘管在5、6月份有所增長。

今年3月，在北京加緊了對資本外流的控制之後，擁有AMC連鎖影院和傳奇影業的中國企業集團大連萬達被迫放棄了以10億美元收購迪克·克拉克制作公司(Dick Clark Productions)的交易，該公司是「金球獎」和「環球小姐」的舉辦者。幾個月後，萬達將旗下的13個主題公園的絕大部分股權出售給了融創中國控股有限公司，並以199億元人民幣的售價把77家酒店賣給了總部設在南方城市廣州的富力地產股份有限公司。

黃瑞黎(Sui-Lee Wee)是《紐約時報》駐京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