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百亮, STEVEN LEE MYERS 2017年10月11日

Pool photo by Andy Wong

8月，習近平主席和房峰輝將軍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房峰輝似乎在這張照片拍攝後不久就遭到了整肅。

北京——他是中國最知名的將軍之一，被認為有望繼續升遷。因此，房峰輝將軍從公眾視野中消失一事，顯然給人民解放軍高級軍官敲響了警鐘：習近平主席尚未收手，他們那曾經不可撼動的官位，如今仍未坐穩。

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參謀部參謀長房峰輝，並不是下週中共黨代會召開前唯一一名倒台的軍方領導人。解放軍總政治部主任張陽將軍也消失了。自今年8月其繼任者的名字被悄悄公布以來，這兩個人的名字從未沒出現在中國媒體上。

為加強對軍隊這一中共政權基石的控制，習近平有過許多舉措，此次撤下兩名將軍的動作就是其一。下週的黨代會將開啟習近平作為國家領導人的第二個五年任期，在大會召開前夕，他似乎認定自己必須更好地控制中國的軍隊，以便將其重塑為一支與這個國家的國際地位相匹配的力量。

就重組軍隊而言，習近平走得比他的幾位前任都遠，把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變為了可能。不過，在進行全面改革及人員精簡之初，他遭遇了軍隊諸多部門的不配合，還有一些職位受到威脅的高級官員在百般阻撓。

「免除這些高層領導人、資深高級將領的職務，是一項宏大計劃的一部分，該計劃旨在拔擢更年輕、更具專業思維的軍官，」蘭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的中國軍隊問題專家莫西·R·西斯(Timothy R. Heath)說。「中國人民解放軍有大量高級軍官；這是頭重腳輕的，這些軍官中有相當一部分會丟掉職位。」

自2012年上台以來，習近平一直在藉助反腐運動來清洗被視為腐敗和不忠誠的將領。作為中國革命時期一位重要軍方人物的兒子，習近平的這些舉措，讓他在解放軍中建立了之前幾位文職領導人不曾有過的權威。

習近平「有能力對軍隊進行比毛澤東和鄧小平更強的政治控制」，加州大學聖地牙哥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 Diego)研究中國國防力量的教授張太銘(Tai Ming Cheung)說。「他已經在黨代會前夕證明自己有能力提拔與其關係密切的關鍵將領。」

前述兩名將軍在黨代會召開前消失，突顯了習近平的手腕之硬。他現在已經做好了準備，要通過安插一批新的文職和軍方領導人來加強自己的控制力，那些人既忠於他，也支持他對中國軍隊的設想。

突遭解職前，現年66歲的房峰輝看上去有望在黨代會上得到晉陞。他最近向到訪的美國對等官員闡述了中國在朝鮮問題上的立場，還是習近平的全面改革工作的執行者。今年4月，他甚至曾陪同習近平到川普總統位於棕櫚灘的高爾夫度假村參加習特峰會。

但房峰輝似乎因為某些尚不完全明朗的原因觸怒了習近平。兩名北京的前官員稱，涉嫌濫用職權的房峰輝在兩個月前遭到調查，這讓幾家海外媒體率先發布的報導得到了證實。由於擔心因討論內部事務而受到指責，兩人均要求匿名。其中一人說，現年66歲的張陽也在接受調查。

這不是習近平上台後首次清洗將領。至今已有數十名高級軍官落馬，其中包括現代中國因腐敗落馬的軍人中軍銜最高的兩人：曾任中央軍委副主席的郭伯雄和徐才厚，這個共產黨的委員會是中國武裝力量的領導機構。

近幾週在中國電視台播出的八集紀錄片《強軍》稱，習近平必須緊急採取行動，因為高層的貪污腐敗挫傷了武裝部隊的士氣，威脅到其戰備能力。

其中一集出現了郭伯雄和徐才厚懺悔的場景，以及一座被另一名落馬將軍變為私人遊樂場的奢華建築。

「那個時候，部隊存在的腐敗問題、作風問題，不僅嚴重損害了軍隊的形象，也給官兵士氣造成了嚴重傷害，確實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中國軍方的一名政委萬明貴在紀錄片中說道。

對習近平來說，加強對軍隊的控制有助於他在第二個任期內牢牢地把持權力——他幾乎肯定會在這個月的黨代會和明年的立法機關會議上獲得作為黨和國家領導人的第二個任期。

此舉還會讓習近平得以把自己的影響力拓展到第二個任期之外。他的兩名前任，鄧小平和江澤民，在辭去其他職位後，就曾通過保留在中央軍委的職務來發揮影響力。目前，共有11名成員的中央軍委由習近平領導。

計劃於10月18日召開的黨代會，可能會讓忠於習近平、年齡較小的將領進入該委員會，或者讓委員會的規模有所縮減，從而加大他的話語權。一個一個地，幾十名正在上升的軍事將領可能會被提拔進入中央委員會，該黨的最高機關，其200名有投票權的成員監管著整個國家的管理，不僅僅是軍隊。

「對習近平來說，控制軍隊是一種萬全之策，」加州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Claremont McKenna College)研究中國政治的裴敏欣教授說。「一旦完全控制了軍隊，就沒有人敢跟他叫板了。」

習近平對軍方領導層進行人員調整，也是為了加快他希望在解放軍內部進行的改革——這支軍隊有著很大的規模和影響力，但已經變得僵化和封閉了。

自2015年末以來，習近平對軍隊進行了改組，以便削弱陸軍，轉而把更多資源投向更依賴科技的空軍、海軍和導彈部隊。可能引起爭議的改革措施包括：裁軍30萬，把解放軍人數降至200萬人，並改變當前的組織結構，用五大戰區代替七大軍區，後者是偏重陸軍的舊有體系的核心。

習近平想要打造的是更具整體性的武裝力量，能強化中國對東海和南海爭議島嶼的主張，沖抵美國的影響力，並在遠至非洲、拉美和極地的地區保護中國日益增長的利益。

這支軍隊目前還不能與美軍媲美，但很快就會追上來。

「中國的軍事現代化所瞄準的能力，可能會讓美國的核心軍事技術優勢有所下降，」五角大廈在提交給國會的中國軍力年度報告中表示。

中國官方公布的2016年度軍事開支為1440億美元，仍遠遠落後於美國同期的6000億美元。但報告稱，中國的軍事開支幾乎是俄羅斯的三倍，而且其國防預算預計將以每年7%的速度繼續增長。

「如果展望2025，並著眼於人口和經濟狀況，我認為中國可能會對我們的國家構成最大的威脅，」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小約瑟夫·F·鄧福德上將(Gen. Joseph F. Dunford Jr.)在參議院確認其連任提名的聽證會上表示。

習近平的軍事現代化面臨的最大挑戰或許既涉及科技，又涉及觀念的更新。新將領們也許要花費很多年時間才能跨越對立，並學會在戰爭的迷霧中並肩作戰。不過專家們已經在稱讚習近平了，說在他在打造更精幹、更現代、更專業的軍隊方面取得了重大進展。

「在習近平之前，誰也沒有做好這件事的政治資本；而習近平唯一可用的工具就是反腐，」國際SOS(SOS International)的中國軍事問題專家詹姆斯·莫維農(James Mulvenon)說。國際SOS是一家提供安全服務和建議的公司。「中國人民解放軍這25年來一直都知道，他們必須進行軍事力量的整合，擺脫那些軍區，但他們一直無法催生能讓人那麼去做的政治意願。他做到了。」

儲百亮(Chris Buckley)是《紐約時報》駐京記者。

翻譯：紐約時報中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