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烘烘的“黨疼國愛”濫觴於《蝶戀花‧答李淑一》上
黃琉
── 抉隐發微 精准解讀 毛澤東詩詞重審系列之2
重審:蝶戀花‧答李淑一 1957年5月11日
我失驕楊君失柳,
楊柳輕颺,直上重霄九。
問訊吳剛何所有,
吳剛捧出桂花酒。
寂寞嫦娥舒廣袖,
萬裏長空,且為忠魂舞。
忽報人間曾伏虎,
淚飛頓作傾盆雨。
【官方注釋】
這首詞最早發表在一九五八年一月一日湖南師範學院院刊《湖南師院》。其後為許多報紙刋登過,《人民日報》曾作如下【注釋】和【題解】,並附毛所答的李淑一原詞《菩薩蠻·驚夢》。
李淑一:當時是湖南長沙第十中學語文教師,楊開慧的好友。
這首詞是作者(毛澤東)寫給當時的湖南長沙第十中學語文教員李淑一的。詞中的“柳”指李淑一的丈夫柳直荀烈士(一八九八——一九三二),湖南長沙人,作者早年的戰友。一九二四年加入中國共產黨,曾任湖南省政府委員,湖南省農民協會秘書長,參加過南昌起義。一九三○年到湘鄂西革命根據地工作,曾任紅軍第二軍團政治部主任、第三軍政治部主任等職。一九三二年九月在湖北洪湖革命根據地被害。一九五七年二月,李淑一把她寫的紀念柳直荀的一首《菩薩蠻》詞寄給作者,作者寫了這首詞答她。
驕楊:指作者的夫人楊開慧。楊開慧(一九○一——一九三○),湖南長沙人,一九二一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在中共湘區委員會負責機要兼交通聯絡工作,後隨作者去上海、武漢等地。一九二七年大革命失敗後,隱蔽在長沙板倉堅持地下工作。一九三○年十月被國民黨反動派逮捕,十一月犧牲。
楊柳:楊開慧(參見《蝶戀花·從汀州向長沙》題解)和李的丈夫柳直荀(一九三三年在湖北洪湖戰役中犧牲)。
颺(yáng揚):飄揚。
重霄九:九重霄,天的最高處。我國古代神話認為天有九重。
吳剛:神話中月亮裏的一個仙人。據唐段成式《酉陽雜俎》,稱漢朝西河人吳剛,學仙犯錯,被罰在月宮砍桂樹。樹高五百丈,剛砍過的地方立刻長好,因此他一直在砍,永遠砍不斷。
嫦娥:神話中月亮裏的女仙。據《淮南子·覽冥訓》,嫦娥(一作姮娥、恒娥)是羿(yì異)的妻子,因為偷吃了羿從西王母那裏求到的長生不死藥而飛入月中。 《後漢書·天文志》注,“羿請無死之藥於西王母,姮娥竊之以奔月。”
舒廣袖:伸展寬大的袖子。
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忽然聽到中國人民終於推翻了國民黨反動派統治的捷報,兩位烈士的忠魂頓然高興得淚流如雨。 伏虎,指革命勝利。
舞、虎、雨:這三個韻腳字跟上文的“柳、九、有、酒、袖”不同韻。作者自注:“上下兩韻,不可改,只得仍之。”
官方【題解】
一九五七年春節,李淑一寫信給毛澤東,談她讀了毛詩的感想,並附了一首她在三三年聽到柳直荀犧牲時寫的菩薩蠻。毛澤東五月十一日回信,“淑一同志:惠書收到了。過於謙讓了。我們是一輩的人,不是前輩後輩關係,你所取的態度不適當,要改。已指出‘巫峽’,讀者已知所指何處,似不必再出現‘三峽’字樣。大作讀畢,感慨系之。開慧所述那一首不好,不要寫了吧。有《遊仙》一首為贈。這種游仙,作者自己不在內,別于古之遊仙詩。但詞裏有之,如詠七夕之類。(下面為這首蝶戀花)”正式發表時,詞題改為“贈李淑一”,後又改為“答李淑一”。李淑一詞中有“征人何處覓,六載無消息”句,故此毛澤東上來就回答了烈士的去處的問題。
【附】 李淑一原詞《菩薩蠻·驚夢》
蘭閨索寞翻身早, 夜來觸動離愁了。底事太難堪, 驚儂曉夢殘。
征人何處覓, 六載無消息。 醒憶別伊時, 滿衫清淚滋。
***********************
黃琉的抉隐發微重審
毛的詩詞中,被稱為代表作的是《沁園春·雪》,但被毛詩詞的崇拜者以文章贊譽、喝彩最多的,則要算這首《蝶戀花·答李淑一》,該等贊譽、喝彩文章,無一不是著眼於兩點:一、這首詞寫得奇異、浪漫,詩味濃鬱;二、這首詞表逹了毛對妻子楊開慧、戰友柳直荀的深切懷念。筆者就圍繞這兩大問題來重審。
一、這首詞寫得是否好,有無暇疵
毛的這首詞沒有用別人的詩句來裝飾自己的“文采風騷”,全詞句語都是毛的創作,這是應予贊賞表揚的。它在藝術上很有可取之處。
《蝶戀花》詞歷來一韻到底,毛這首詞用了兩韻,毛自注:“上下兩韻,不可改,只得仍之。”亦即毛坦承是犯了規。筆者再三尋思,下闕三個韻句改用“十二侯”上、去韻而意思不變,的確很難,而要遷就舞、虎、雨三個韻句去改前面五個韻句,則更難。“我失驕楊君失柳”這一句簡明、精准、活潑、自然,如鳳鳥突然飛出,極佳,一個字也改不動。毛顯然也這麽再三尋思過如何修改,他決定兩韻就兩韻,“只得仍之。”筆者認為不應苛責,反而應予稱賞,事關寫詩填詞的最高原則是表達出自己的奇思妙想,不是嚴守格律,綁死自己。
毛這首詞好在哪裡呢?它好在第一句寫人間,只用七個字而寫出四個人,第二句寫魂飛半空之中,第三句寫到天上的月宮,見到神仙吳剛,第四句寫到神仙嫦娥,嫦娥又飛舞於太空,真是好不浪漫熱閙,好不雄奇瑰麗,第五句寫到人間消息傳來天上,第六句寫到天上的目光、眼淚傾向人間。這種場景的急劇變換而又變換得自然、合邏輯,狀如電影的長短鏡推拉搖移,真令人魂為之奪,不由不喝采。
毛這首詞有沒有暇疵呢?有!
“何所有”三字,大概最早見於齊(南北朝) 陶弘景《答詔問》詩:「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其中問者明顯是問山有什麼,至於毛的《蝶戀花·答李淑一》詞,問者(楊開慧、柳直荀) 則是問主人吳剛你有什麼,這就可圈可點,大有問題。通常跑到一個人家家裡,劈頭就問“……你有什麽?”發問者多是餓得發昏的乞丐,乞請有什麽就隨便施捨點什麽;或者發問者是土匪地痞惡霸,其問是喝問:“有什麽金銀珠寶、可吃的、可喝的……快拿出來……”上世紀八十年代大陸許多革命回憶錄揭示:楊開慧死狀很慘,旗袍,鞋子被剝,全身血淋淋,她在月宮見著吳剛時應該像乞丐,其問應該是乞丐之問,但細想卻又未必,和她一起“楊柳輕颺” 而颺到月宮的柳直荀,是殺人放火、卑劣張狂的革命惡棍,他曾利用親戚關係把全國知名的紳士、學者葉德輝誘騙去給狂暴的革命農民揪門、遊街之後活活打死,這是當時震驚湖南、震驚全國學界的事。
‧全國知名的狀元、紳士、學者葉德輝。他於光天化日下被農會暴民活活打死,引致湖南乃至全國學界、绅界震动。
柳直荀是背著反革命的罪名給他親密的戰友夏曦陷害冤殺的,夏曦品德極壞在中共黨史中己成鐵案,和夏併肩攜手指揮殺人放火多年的柳直荀,品德又能好到哪裡去?所以“何所有”之問,也極有可能是土匪地痞惡霸的喝問。循此想去,嫦娥“舒廣袖”,可能是熱情地歌舞娛賓,恤苦憐乞,也可能是被逼歌舞娛匪,兩種解釋都能成立。自然,設想楊柳颺到月宮是土匪地痞闖門,這太過謔而虐了,只怕要遭讀者臭駡。筆者不想遭讀者臭駡,其實筆者推演這一段文字,只是要演示出“何所有”三字低俗、粗野,毛這樣用詞在不知不覺中流露了他的粗鄙氣、“山大王”氣,誠如大右派章伯鈞所言:毛再怎麽裝扮擺款,也還是粗鄙的農民。要知道,把“何所有”改寫為“安樂否”, “如意否”易如反掌,這麽一改全句便立即洗脫掉粗鄙氣。如果毛賊性不改,不偷古人句子以壯自己顏色就不舒服,則又可改為“能飯否”(辛棄疾詞:“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或 “相憶否”(杜甫詩句:“故人入我夢,明我長相憶”),更見浪漫、優美,這些句子全都恊韻,字字合平仄。
‧柳直荀和李淑一1924年夏在長沙的訂婚照。
不必吹毛求疵,其他小錯誤不談也罷。這首詞寫得奇幻瑰麗、浪漫熱閙,
二、這首詞表面亮麗,深藏著惡濁污穢
毛這首詞最要命的大错大恶是:它的思想境界極低,它展露了毛之冷酷無情,自私自利至於極,這必要分四點來剖析,才能說得明白。
-
《人民日报》的【注释】藏著詭詐
發表這首詞時,《人民日報》在【注釋】中作解:“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是說“忽然聽到中國人民終於推翻了國民黨反動派統治的捷報,兩位烈士的忠魂頓然高興得淚流如雨。”接著,該【注釋】還加寫一句:“伏虎,指革命勝利。”
這種注釋法是很有問題的。中共的新聞報導常常不是新聞報導而是新聞引導,比如報導缺堤水災、地震塌屋,中共的“新聞引導”總是以災難為次,而以報導中共領導今天如何偉大、英明、正確地救災為主,至於災難其實是由中共領導昨天造成的則絶口不提。這裡的《人民日報》【注釋】,就類似“新聞引導”,是【引導注釋】而不是正義注釋。這種【引導注釋】往往把“我注六經”搞成 “六經注我”,敗壞中華文化的公信力。
筆者茲論證說明《人民日報》的【注釋】如何不切合原詞的文字正義:
(1)毛在詞中寫出的字眼是“人間曾伏虎”, 《人民日報》的【注釋】,則改其意為 “人民曾伏虎”,這兩者等同嗎?若意思一樣,何以有一字之差?筆者認為這兩者區別極大,可以設想,毛作此詞時,如果他真認為是“中國人民曾伏虎”,他應該把句子寫為“忽報人民曾伏虎”,這是有心人極容易想到的,民字平聲,合格律。他不這樣落筆,是他根本沒有這樣的想法,毛嘴巴常常提到人民,那是統治術所需要,其實他一生行事從來不把人民當一回事(留待第(4)點再細說),他心底認定江山是他毛某打下來。蟲蟻般人民是由他打救的,人民托頼了他的洪福。並且還必須時刻接受他的教育才有活路,他怎麽可能認為“人民曾伏虎”?
有人可能會詰責:毛的寫作本意就是“人民曾伏虎”,之所以寫成“人間曾伏虎”,因“人民”是現代語,毛寫詩詞常避用現代語,以求所作古意盎然,證據是毛在他的其他詩詞中多次寫到“人間”,如“換了人間”、“閱盡人間春色”、“灑向人間都是怨”、 “人間正道是滄桑”等等。筆者謹指出:1、以上句式中的“人間”,不能改寫為“人民”,因而談不上避寫現代語的問題,這明白如火,不能類比。2、“人民”絕不是現代新出語,證據是:先秦作品《詩經·抑》寫過“質爾人民,謹爾侯度,用戒不虞。” 漢魏 曹操在其《苦寒行》寫過“溪穀少人民,雪落何霏霏!” 唐 杜甫《成都府》寫過“但逢新人民,未卜見故鄉。”宋 文天祥《金陵驛》寫過“山河風景元無異,城郭人民半已非。” 元王冕《遣興·其二》寫過“人民正饑渴,官府急誅求。”其實毛澤東《七律‧有所思》也寫過“憑闌靜聽瀟瀟雨,故國人民有所思。”
這是一首未亡人(毛、李淑一)議論死亡至親(楊、柳),寄託懷念的詞。通常人們對著天空、對著靈台、對著墓塚祭告死亡至親,講的最重要的事,是死亡至親最最關心的人前景如何,志業是否成功,其次才是死亡至親關心的社會大事,這是世情常理,毛不可能違反這一世情常理,事實上毛就為這世情常理牽扯其心思而寫出了對亡者的告慰語。筆者認為:毛落筆時的心思是“忽報毛郎曾伏虎”,但這樣寫出來太失風度,太見不得公眾,他因而寫成“忽報人間曾伏虎”。 這是把“毛郎曾伏虎”隱藏在“人間曾伏虎”中。 要明白:“人民曾伏虎”可以和毛無關,就算有關,毛的作用也微,“人間曾伏虎”則可以解作“人間的毛郎曾伏虎”,也可解作“人間的毛郎領導人民曾伏虎”,此二解,毛的作用都極大,都不能把毛撇開。再有,“人間”二字之用,乃對應楊、柳、嫦娥、吳剛等在活動的非人間。弄明白以上,《人民日報》若尊重中國文化,根本就無須再作注析,讀者喜歡解讀為“人民曾伏虎”或喜歡解讀為“毛郎領導人民曾伏虎”,悉隨尊便就是。而《人民日報》硬要把“人間曾伏虎”【注釋】為“人民曾伏虎”,嚴格而言很不恰當,乃非正義注釋。它錯在違反了世情常理,似乎把毛忽略了。
卻又奇怪,但毛接受、認可《人民日報》的這個【注釋】,筆者估量毛甚至非常欣賞這個【注釋】,為什麽?奧妙何在?
妙就妙在《人民日報》的【注釋】有原詞“人間曾伏虎”作墊底,該注釋因而是層疊式注釋,這類似電影製作的影像層疊播放,因而該注釋其實不是把毛忽略,也非違反了世情常理,而是把毛變成了“中國人民的化身”。至於毛詞由毛自己寫成“忽報人民曾伏虎”,卻不可能造成毛是“中國人民的化身”之效果,只是徒然使毛的“伏虎”大功失色、減弱,甚至蕩然無存。由此可見,《人民日報》的錯誤【注釋】,是【引導注釋】,是造神妙手,妙不可言。
說實在話,驟眼看去,《人民日報》的這種【引導注釋】和正義注釋差別甚微,有人或許會指斥筆者予以挑剔,狀似吹毛求疵,筆者謹請讀者們回想一下,毛究竟是怎樣變成紅太陽的?是某一天喇叭突然叫出來的嗎?不是!是某一天人們突然驚覺的嗎?也不是!靜心細想,明顯是二十多年一點一滴的宣傳製造出來的,這些一點一滴,不就是逐步地、日複一日地、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毛講成是黨的化身、真理的化身、人民的化身嗎?
(2)有槍桿子在手,江山是毛的,《人民日報》要搞引導式【注釋】,當然可以,誰敢非議?誰敢說不行?但歷史會痛斥其非的,因為如果《人民日報》這麽做合法(中文的文法),劉邦的《大風歌》詩句“威加海內兮歸故郷”,也可剔除劉邦皇威而注釋為“中國人民掃平天下呵都凱旋回郷”了,另外,臭名昭著的隋殤帝的詩句“遼東海北剪長鯨,風雲萬里清”,也可剔除隋殤帝淫威而注釋為“中國人民東征高麗,終於使天下太平!”這荒不荒謬?
(3)毛如果確實與中國人民連成一體,成了人民的化身,那麽把毛“伏虎”解作中國人民“伏虎”,也是可以的,但毛是否人民的化身,這必要在毛死後才可論定,甚至要在毛死後百年以上才可論定,亦即這兩者是否連成一體要接受歷史的檢驗。中共文化在毛權威蓋世之時作此論定,不公正,不恰當。可以設想的,希特勒也曾獲得德國人民的瘋狂擁戴,戈培爾也曾說希特勒等於德國人民,這算是真理嗎?
(4)皇天后土、全球幾十億人可以作證:中國人民從來沒投過票授權委託毛掌江山、守江山,倒有無數證據證明,毛心中認定紅色江山是他打下來的,他心底裡的“中國人民”只是一堆工具。他去莫斯科開會、一張嘴就說打核戰“中國人民”可以死掉一半,請問哪一個中國人曾授權他如此豪氣地送出中國的三億人命做核戰灰?他瞎折騰“三面紅旗”,風調雨順年景餓死3700萬中國人他竟不當一回事,堅拒寫罪已詔; 1974年他自知鬥不過死神,在其《訴衷情》詞中寫下: “……如今天下紅遍,江山靠誰守?……”➊據張玉鳳回憶:寫完這首詞毛淚流不止,幾近哽咽。說來真是可憐!真是慘情!他哭得這麽淒慘,足以證明在他心目中,江山是他姓毛的靠搶桿子靠耍盡陰謀權術搶奪的,可憐他郤沒有子孫繼位,倘非如此,人民江山自有人民守!用得著他哭什麽喪?全國餓死3700萬人他不哭,他的“親密戰友”、忠心臣僕幾十萬給文革鬥打得紛紛家散人亡他也不哭,他現在究竟哭什麽哭至淚流不止?想來只能設想他是哭他再抓不住江山,江山白給奴隸走狗般的中國人民撿去了。
如此等等說明:他絶不是中國人民的化身,《人民日報》的【引導注釋】混賬。
好了,概括而言,按照《人民日報》的【引導注釋】,毛成大功,就是“中國人民” 成大功,毛天然和“中國人民”合為一體了。誠如是,楊、柳是怎麽死的及死得怎麼慘烈,也不值得一提了。
順便指出一點以供讀者一笑:《人民日報》的【引導注釋】中,向毛示敬示喜而流淚者,只有楊、柳,而不包括嫦娥、吳剛等,說輕了這是“拍馬屁功還未到家”,說重了是“包藏禍心,惡毒地弱化、貶損毛的偉大”,因為吳剛“捧出桂花酒”, 嫦娥“為忠魂舞”,立場明顯站在楊、柳一邊,他們怎可能不向毛示敬示喜而流出喜淚?!甚至,倘讓王兆山、余秋雨、于丹、孔慶東、周小平等高低級五毛來【引導注釋】,則還可以如下:
只幾個神、魂流淚,怎可能形成傾盆大雨,所以向毛示敬示喜而流淚者,應該還有上帝、如來佛、玉皇大帝等等率領的滿天神佛。
這里請容筆者說一句題外話:毛左毛奴們怎麽樣寫文章我們管不著,至於真正學者、異見人士常在其文章中寫出如此句子:“毛對妻子、戰友之死,好歹也曾淚飛頓作傾盆雨!”看著這一類句子真令人惡心反胃,今天黃琉謹提請大家細心重讀一遍《蝶戀花‧答李淑一》,你們不要再糊塗搞錯了,該詞中的傾盆淚雨,沒有一點一滴是毛的眼淚,那不是傾盆哀淚,而是傾盆喜淚,是終於搶到江山要重造皇權專制的毛澤東,捏造遭他害死者向他毛太陽示敬示愛示忠之喜淚。這一點是黃琉的解詁卓見,可喜黃琉這一卓見,居然毛在死前給予證實──毛澤東曾對毛詩詞的英譯者作出特別聲明: “‘淚飛頓作傾盆雨’不是悲淚,而是喜淚!”毛該聲明見於李奎寧編著、延邊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毛澤東詩詞鑑賞大全》第160頁。
二、悼亡詞竟寫成向毛示敬示喜詞
在劉少奇被強奸罪名為“叛徒、內奸、工賊”之1969年,筆者和農友張河被關押在農場的“牛棚”, 張母是“延安幹部”,突病逝,張妹小荃拍來電報要張回城奔喪,農場幹部不批准,張轉而求筆者代他寫一詩詞以誌其哀悼之意,筆者當時已唾棄“革命文學”,但體恤老友喪母之痛,只得仿照毛的《蝶戀花·答李淑一》代寫了一首《蝶戀花·代張河擬祭母詞》:
玉宇嫦娥飄舞下,
萬里笙簫,為接忠魂魄。
請步天人生活畫,
廣寒中有遊仙宅 。
變色妖龍今縛也,
楊柳知情,喜賀滄桑話。
忽地清歌干殿瓦,
小荃酣唱放心吧。
【黃琉注釋】變色妖龍,指劉少奇,因當時我是在押的牛鬼蛇神,而且這是代紅二代擬祭母詞,我只能如此寫,其實我在當年就心中明白劉少奇的“三自一包”功德無量;楊柳,指楊開慧、柳直荀。
放心吧:是指當時流行的革命歌曲──《媽媽,放心吧!》;小荃,是張河胞妹,文革時曾為文藝宣傳隊歌手。
這首詞仿照毛的《蝶戀花·答李淑一》格式,自然談不上寫得好,這裡之所以展示這首詞,是想請讀者注意筆者寫作時的一點超越毛及不滿毛的用心:筆者所寫的是:嫦娥從天而降,隆重恭迎張母,因為“萬里笙簫”,自然暗示吳剛、楊開慧、柳直荀亦走出月宮來恭迎張母,詞最後“清歌干殿瓦”,則是人間的慰問哀悼追上天來,撲向死者張母。簡括而言,全詞以死者(張母)為中心,為聚焦點,展示其為天上、人間敬愛。至於毛的《蝶戀花》,細想前面6句只是舖墊,全詞聚焦點其實落在最後兩句,即人間忽報毛終於“伏虎”成功,畫面所有的目光、熱淚、慶賀、歡呼登時傾向人間,傾向伏虎的毛。換句話說,毛的《蝶戀花》的重心或聚焦點是毛而不是楊開慧、柳直荀。這裡的微妙、奧妙,如有讀者仍想不明白,則請他想一想毛澤東的一條曾推行全國的題詞:“向雷鋒同志學習!”曾經歷過文革的人應該不會忘記:這條題詞總是永遠有林彪的另一條題詞跟隨著:“學習雷鋒同志永遠忠於毛主席!”。請讀者捫心自問一下吧:毛題詞的聚焦點,是要你學雷鋒,還是要你忠於他老毛?
‧《蝶恋花‧答李淑一》最後兩句造成的畫面,就是毛變成了整首詞的主角。
一首懷念亡妻和戰友的詞,竟被毛寫成了給毛歌功頌德、天上人間都向毛示敬示喜之詞,真是認真奇異!在此,或許要指出一點以免寃枉了毛:很可能他在落筆之初,未必就有這種把悼亡詩寫成頌毛詩的構想,他或許只是隨意而為,誠如是,我們不宜指摘他蓄意惡毒,卻還是要認定:他是被他的潛意識牽引著筆走龍蛇,這說明他的潛意識無時無刻都燃燒著宣傳自己的意慾。這麼認定不能視為過份解讀,因為1956年赫魯曉夫拋出揭露斯大林罪惡 的“秘密報告”,全球共産黨掀起了反對個人崇拜的浪潮,當年中共八大則在黨章中刪去了要尊崇毛澤東思想等句語,這對毛是一沉重打擊,他很不舒服一時又不好說什麼,我們從辛子陵的《千秋功罪毛澤東》、單少傑著的《毛澤東執政春秋》以及《炎黃春秋》的許多退休高官回憶文章中,即可看到毛在中共八大之後,經常地到處宣講必要有個人崇拜。任何人的一件工作總有個完工之日,但獨裁者要搞的個人崇拜工程永無完工之時,必要至其死亡方休,毛不可能例外,毛這首詞正正是寫於他刻意要顛覆中共八大路綫,重又打造對其個人崇拜的1957年。
三、真正的悼亡詞和毛這首詞的對比
毛這首詞被大吹大擂為毛深切懷念楊開慧之作,同時也表達了對革命先烈的頌揚,筆者認為是胡扯亂吹,不符事實。
一個正常的人悼念亡妻,特別是悼念為自已生育、撫養了三個孩子的亡妻,總難免想及死者的許多好處而悲痛不巳,總難免為自已的許多失責而內疚神明。不怕不識貨,最怕貨比貨,我們來看些例子吧:
潘岳悼亡詩三首之一
荏苒冬春謝,寒暑忽流易。之子歸窮泉,重壤永幽隔。私懷誰克從,淹留亦何益。僶俛恭朝命,回心反初役。望廬思其人,入室想所曆。幃屏無髣髴,翰墨有餘蹟。流芳未及歇,遺掛猶在壁。悵怳如或 存,回遑忡驚惕。如彼翰林鳥,雙棲一朝隻。如彼遊川魚,比目中路析。春風緣隟來,晨溜承簷滴。寢息何時忘,沉憂日盈積。庶幾有時衰,莊缶猶可擊。
黃琉簡略注解: 第一至第八句敘時節改易,妻死已一周年,繼續服喪無益,只能轉念回原官任所工作。第9至第25句把讀者吸入哀傷的時空,鏡頭隨著詩人的步履移動,逐次影出廬舍、居室、帷幕、屏風、翰墨的余跡,以及亡妻的遺韻餘香等,場景中彌漫陰郁凄涼的氣氛,令你也如見其妻的殘影晃動,如聞詩人追念亡妻的如泣如訴,與此同時,你感覺到時間流動:冰雪消溶,春風吹拂,晨溜滴瀝,光陰流逝。詩人是想擺脫哀念的,但沉憂逐日盈積……
“悵怳如或存。回遑忡驚惕。”二句極精彩、精妙地表現詩人恍惚迷離、不時如見亡妻出現的神態。
宋 苏轼《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這首詞很淺白,早已膾炙人口,不必注解了。
唐 元稹 遣悲懷三首之一:
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嫁黔婁百事乖。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
黃琉簡譯:
你是謝公(富家)最珍愛的幼女,但自嫁給窮困的我,就命賤,事事不順。見我沒有衣服穿, 你就去篋箱裡翻找;憐我家貧無酒口淡,你就拔下金釵去典當酒錢,日常吃的是野菜豆葉,你毫無怨言,家中柴薪將盡,你就仰望古槐樹,盼它掉下些枝葉來當柴燒。現今我做了官, 薪水超過十萬,但你已去世,我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設壇祭奠妳.。
以上三首詩詞都言淺,但情真情深,誰人展讀都會五內搖震,涕淚欲流。相信千秋萬載,餘哀仍在。
我們反觀毛的這篇所謂深切懷念楊開慧之作,詞中一絲一毫悲哀、恤念都沒有,整首詞喜氣洋洋。“我失”、 “君失”似有哀意,但眨眼間楊、柳如仙飛升,哀意立即淡薄如輕煙散去,詞中有淚如傾,但那淚不是哀淚,而是狂歡之淚,是慘死者向毛示敬示喜之淚 。
(未完待續)
注析:
➊ 毛1974年寫的《訴衷情》詞如下:
父母忠貞為國酬,何曾怕斷頭。如今天下紅遍,江山靠誰守?
業未就,身軀倦,鬢已秋;你我之輩,忍將夙願,付與東流?
1990年,計小為評議此詞非毛所寫 (參看《文藝理論與批評》1990年第三期),其後頗有詩學涵養的陳晋亦持此見。黃琉認可之。但就算該詞為崇毛者偽造,張玉鳳揭示毛死前常淚流不止,哭得非常淒慘,仍不容否認,誠如是,亦即該《訴衷情》偽作乃挖戳出毛腸肚之作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