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言论自由”应该缓行
——写在刘晓波逝世8周年
戎小捷
刘晓波已经逝世8周年了。刘晓波无疑是一位仁人志士,他为中国的民主事业、或者说他为中国的政治改革事业,贡献了一生。我们作为后人,纪念他的最好途径,就是实实在在地进一步推动中国的政治改革大业,进一步推动中国的民主大业。
那么,如何具体推动中国的民主大业呢?
刘晓波说:“我期待我的国家是一片可以自由表达的土地,在这里,每一位国民的发言都会得到同等的善待;在这里,不同的价值、思想、信仰、政见……既相互竞争又和平共处;在这里,多数的意见和少数的意见都会得到平等的保障,特别是那些不同于当权者的政见将得到充分的尊重和保护;在这里,所有的政见都将摊在阳光下接受民众的选择,每个国民都能毫无恐惧地发表政见,决不会因发表不同政见而遭受政治迫害;我期待,我将是中国绵绵不绝的文字狱的最后一个受害者,从此之后不再有人因言获罪。”
刘晓波说:“无论于官于民,推动大陆的新闻开放和言论自由,实乃推动中国社会稳定转型的首要目标,党禁可以缓开,但开放言禁却刻不容缓”。
刘晓波说:“言禁一开,自由中国必定降临。”
曾写过《论言论自由》的胡平先生也认为:“推动中国民主转型,我们不但必须确定我们要说什么、做什么,而且还要确定先说什么、先做什么。把争取言论自由置于首位,这是刘晓波给我们留下的重要的政治遗产。”
显然,刘晓波和胡平、以及许多民主人士的思路都是:中国政治改革的第一步,或说中国民主事业的第一步,应该是先和平地争取“言论自由”。因为有了言论自由,就有了民主大厦的基石。
那么,这条路是否能走通呢?我认为,如果直接一下子走,肯定走不通,理由如下:
首先,目前严酷的现实是,自“六四”之后,现在的执政党已经成了双倍的惊弓之鸟。不要说言论自由,就是一些敏感的词汇,都已无法使用。他们怕的是,如果你有了言论自由,你宣传多党制怎么办?你宣传西方的宪政民主怎么办?广大青年学生如果听了你们的宣传,再次上街游行、再次去天安门广场绝食怎么办?再爆发一次“六四”怎么办?我这里不去讨论他们的想法是对是错,我只是阐明他们是如何想的,他们担心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现在不会给你言论自由,哪怕一丁点也不会给。
因此,我的结论是,“言论自由”应该缓行。注意,我说的是“缓行”,而不是“放弃”。或者更具体说,我们应该先不搞言论自由,先不提言论自由,而是先搞别的一种东西,先提别的一种东西,一种似乎和言论自由毫不沾边的东西,以次来为最终实现言论自由创造条件,以及更进一步为中国的现代民主转型创造条件。打个比方,这就好比共产党,50年代极力号召超过英国,超过英国的钢产量。结果呢,没超过英国,反而引来一场大灾难。后来不提钢产量要超过谁谁了,只是搞了对外开放,结果钢产量一下上去了,成了世界第一。再比如,70年代整天号召增加粮食产量,整天号召学习粮食产量高的大寨,结果粮食产量始终上不去。后来不提这些增产粮食的口号了,只是搞了一个联产责任制 ,分田单干,结果粮食产量一下就上去了。我们再来看一下中国民主运动的例子。57年知识分子们就提出言论自由、多党“轮流坐庄”。结果呢?被打压不说,之后,言论反而比以前更不自由了。89年的六四,学生们又再次提出包括言论自由在内的各种诉求。结果呢?被镇压不说,之后的言论也更不自由了。后来刘晓波等又提出了《零八宪章》,结果又被镇压不说,08年之后的言论也比以前更不自由了。总之,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你越想直接得到什么东西,往往你越是得不到。你越想让人家给你言论自由,人家越不给你。因此,我认为,你若先搞另外一个什么东西,先搞另一个看上去与言论自由完全无关的东西,则你可能会最终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得到你梦寐以求的言论自由和民主转型。
那么,我们应该先搞一种什么样的另外的东西、以最终实现言论自由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我们依然从言论自由出发,展开讨论。假如我们真想争取言论自由,那么显然,合理的途径就应该是缓慢的、循序渐进的。怎么循序渐进呢?具体来说,就是应该先给中国的各级领导干部们争取一定的、有限的言论自由,然后才能进一步给广大的知识分子们、广大的一般民众争取一定的、有限的言论自由。最终,经过一定的过渡期,才能最终实现全社会普遍的、很少限制的言论自由。这就是我们大家都熟悉的循序渐进的常识。
那么,什么是“一定的、有限的言论自由”呢?
更详细一点、更具体一点来说,“一定的、有限的言论自由”,我指的就是“不说假话”的自由、或“保持沉默”的自由。即,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先给各级领导干部们以“不说假话”的自由、“保持沉默”的自由,然后才能更进一步让他们拥有“说真话”的自由,也就是拥有初步的言论自由。
那么,如何才能让各级领导干部们拥有不说假话的自由呢?如何才能让他们,至少当某个中央决策出现失误、导致严重社会问题的时候,这些各级领导干部们能敢于向上反映、敢于不说假话而说真话呢?
我们都知道,在中国的社会现实中,在中国的各级官场中,最吊诡的就是,上面,尤其是最高层,总是要求下面说真话,让下面如实汇报情况(没有人愿意被欺骗);如果发现谁说假话、欺骗上面的话,还会严惩不贷。可结果呢?依然是假话盛行,依然是瞒骗盛行。几千年来,一直如此,俨然一个真真正正的中国特色啊。我记得过去读毛选五卷的时候,里面有一篇文章,题目是《党内通信:关于说真话问题》(1959年4月29日)。里面写道:“老实人,敢讲真话的人,归根到底,于人民事业有利……干劲一定要有,假话一定不可讲。”看见没有,这可是最高指示呀,怎么没有人听呢?
下面,我就来分析一下原因,大家看看有没有道理。
中国的基层干部、中层干部、以至高层干部,他们的产生方式都是自上而下的层层任命制。他们每个人的或升或降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顶头上司手中。于是自然而然,报喜不报忧的现象就会发生。下面只揣摩、只敢说上面喜欢听的话,不敢说上面不喜欢听的话。更不敢批评上面的错误决策,也不敢不执行上面的错误决策,生怕触怒上面,自己被撤职。即使你毛泽东来到基层,基层干部也不敢说实话。因为你毛泽东总会走的,你一走,我的顶头上司就会收拾我。至少也会给我小鞋穿,让大家都不再理我,用软暴力把我逼走。
但,如果我们的各级干部不是自上而下的任命制,而是自下而上的层层选举制,就像许多民主人士所主张的那样,那又会如何?那样也不行啊。因为那样的话,假话虽然没有了,但层层干部都会争相讨好自己的下级,走向另一个极端,谁还会执行上级的即使正确的指示?整个国家不就散了架了?
难道这个问题就无解吗?当然有解,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呀。解决的办法也不难,甚至可以说出奇的简单。那就是:我们既不能实行自上而下的层层任命制,也不能实行自下而上的层层选举制,而应该实行一种由上、下双方来共同任免干部的体制。例如,某个市委一把手的任免,由上面的省领导和下面的各个县的领导们来共同决定。由此一来,各级干部层层向上说假话的现象自然就会逐步消失,不说假话的、初级的、领导干部们的言论自由就会落地、就会真正实现。那么,真正的、全面的、普及到知识分子、普及到全社会的、一般性的言论自由,也就为期不远了。
总之一句话,我的观点是,言论自由应该缓行,而各级领导干部的上、下双向任免制应该先行。看似一种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但其实,由此,才能真正实现我们所期待了100多年的言论自由,并进而最终实现中国的现代民主转型。不知道刘晓波的在天之灵,会不会同意我的看法?不知道胡平先生、以及海外的各位民运人士,会不会同意我的看法?欢迎大家批评指正,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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