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格勒的火线政治课 ·伍 石· 因为签证需要时间,旅行社要求我们提前三周将护照影印件交到苏联大使馆。八 月二日我便办理了一切手续,只等八月二十日起程了。算起来,这已是我第八次去 苏联,第六次访列宁格勒。 八月十九日早,莫斯科传来“政变”的新闻,震惊全世界!我守在收音机旁,全身 心专注地听着“德国之声”的报导,新闻结束,他们特意播放了《戈巴乔夫之歌》 : 米哈伊尔·戈巴乔夫, 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要让别人左右你, 你也不要左右我们。 哦,戈比! 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 你到处有敌人,也有朋友。 哦,戈比,小伙子! 再加点劲儿,让我再帮你一把 保持你的勇气,你的公正。 有这么多寄生虫,穿制服的强盗, 搞政变的将军和军官, 挂满勋章的大人物, 那么多专管人的人。 他们对“改革”咬牙切齿,担惊受怕, 不,戈比,不! 不要把他们关进古拉格岛的集中营, 即使是这样的畜生也还是人, 他们也需要阳光。 哦,正义,孩子们, 我们的世界很小, 她应该象座花园;绿草如茵,井井有条。 八月二十日一早,我飞奔到旅行社,只见办公室每位小姐都拿着电话,桌上摆满 了刚刚批下来的签证。我满以为他们会将签证和钱一并退还并说声对不起;然而得到 的回答是:“今天我们得到从列宁格勒发来的电传,那里一切正常,港口开放,我 们的船今晚将按时起航。”我顿时感到一阵振奋!为自己有幸成为“战地记者”,去 “火线”采访而感到自豪! 回到宿舍,立即把此消息告诉了我的中、外朋友,前者表示出极大的羡慕,后者 表示极力反对。我顾不上那许多,匆匆收拾行装。开船前一小时,给朋友再挂电话 问最后的新闻,回答是“列宁格勒市市长已被解职,坦克部队正向列宁格勒开来。 ”放下电话,我愈发有一种奔赴战场的激情。到了港口验票窗口,又是旅行社的那 位小姐向大家发签证和船票。我对她说:“早上你告诉我列宁格勒一切正常,而刚 才的新闻说坦克正驶向列宁格勒。”她只微微一笑。 经过一夜航行,八月二十一日上午十点抵达列市。旅行的第一安排是市区观光。 汽车在列宁格勒各主要街道行驶,我急切而紧张地注意着车窗外,手中的摄像机和 照像机在随时“待命”。然而,一切正如旅行社小姐所说:“正常”。街上人们显 得那样平静,象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我们的女导游只字不提戈巴乔夫,只顾专心介 绍周围的名胜古迹。每当车停在某风景旅游点之前,她都非常详细地告诉大家如何 提防“黑市”上的人找游客耍手段的各种技术细节,最后说一句:“现在可以下车 了,俄国人正在等着你们。”随之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我们的车开到“十二月党人”广场后面的市政厅,终于看到了一场几百人的聚会 ,主讲人身挂叶立钦的画像,慷慨陈词;周围除了几个警察,见不到一个军人。我因 听不懂俄文,又急于了解事态发展,便叫辆出租车去找一位我认识的中国留学生。 在车上我问司机戈巴乔夫怎么样了?他用手比了一个枪击的姿势,我心里又一惊,以 为戈氏成了第二个齐奥塞斯库。 见了那位留学生,他说:“我八月十九日正在莫斯科,听到新闻感到很突然,心 想完了!中国政府该高兴了。昨天(二十日)我早上回来,正赶上冬宫广场上的万人集 会;涅瓦大街的人流向着一个方向(冬宫)走去,没人‘逆行’。列宁格勒市市长沙布 切克首先向大家通报,说他已和列宁格勒军分区司令通了话,司令员表示支持我们 。开向我们的坦克已调整了方向。这时全场群情激奋,高举手臂呼喊‘胜利,胜利 ’。场面震撼人心!有一位苏联人问我是不是中国记者,我说是。他说两年前,你们 天安门广场也象我们今天这样吧!?二十日当地报纸涅尔新闻完全和伪中央对抗,头 版头条就登了叶立钦发布的命令。下面一篇文章的标题为《只要我们还活着,就要 战斗》。另外,在莫斯科电台、电视台被控制的情况下,列宁格勒市开了自己的‘ 开放城市’电台向全欧洲地区广播,支持戈巴乔夫。” 和这位学生告别之后,我出门拦了辆车回饭店,在车上我又抓紧“采访”。我问 司机莫斯科形势怎么样了?小伙子英文不错,他说形势很好,戈巴乔夫已和布什通了 电话。这次是人民阻止了“政变”(他特别强调“人民”二字)。我又问那些“紧急 委员会”的头头们将怎么办?他用手比了一个“井”字,意思是说要被关押进大牢。 八月二十二日,旅行团被安排去列宁格勒郊外的“彼得夏宫”游览,导游换了一 个男士。他上车首先向大家报告了当时有关戈巴乔夫回到莫斯科的新闻,相形之下 ,昨天的女导游太不“关心国家大事”了,大概女人毕竟是女人。在一个多小时的 途中,这位男导游介绍了“政变”的全过程,以及苏联目前面临的困难等。最后说 这次胜利应归功于我们的民族英雄叶立钦,我们应向他表示感谢和敬意。这时全车 的游客抱以热烈的掌声。司机把车上收音机开响,莫斯科人们庆祝“平叛”的欢呼 声一阵阵传来,此时此刻,车上的每一个人都被深深感动!我急切地问导游,他们喊 什么?他说“自由,自由”。接着他又说:“今天的苏联已不是过去的苏联,甚至不 是三年前的苏联了。我们有了第一位民选的总统,民主意识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深 入人心。列宁格勒我相信不远将来要恢复自己原有的名字‘彼得格勒’了”。 “夏宫”之行变成了一堂身临其境的、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政治的“政治课”。 下午回来,电视上正在播放沙布切克市长的电视讲话。他原是列宁格勒大学的法 律教授,还曾带过两名中国研究生,他现在虽当了市长,但指导教授的名义仍在他 的名下。他现在被认为是下届总统的候选人。电视中他已不提这次“政变”了,而 着重讲下一步应如何发展生产等具体建设问题。看来反动派的表演从坏事很快地变 为大好事,它给每个人都上了一课,苏联人民看来真要“丢下包袱,轻装前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