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 劲 萧雨: 早晨好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第一个感觉就是:真没劲。就这么躺着?实在没劲。墙 角已织出了蜘蛛网,屋里堆得象仓库,看哪儿都堵得慌。伸长脖子看看窗外,只有 一方苍灰、苍灰的天。像杨尚昆的脸,怎么看都象要哭。单就看看那窗户,就够让 人悲观的了,因为是临街,自己没事找事钉上了铁丝网,住在这小屋里觉得自己怪 象王军涛的。可是人家王军涛是动乱黑手,在大狱里住得理直气壮。我算个什么呢 ?总不能躺在床上硬装烈士吧。 老周老婆又来电话,说老周有信来,抱怨在加拿大生活太寂寞,英语讲不利落, 让人歧视。我心想了:别念殃儿,有种的就买张机票真回来,少站在安大略湖边做 思乡状。我看老周是当共产党的官儿当出毛病来了,他去上学,人家加拿大政府按 打工小时给他开工资,学完了要是找不着工作,还可以接着领失业救济,还嫌不好 。说什么每天忙忙叨叨,心里没着没落,哭着喊着要回来。他大概是看胡启立也安 排了工作,李鹏也挺忙活。可以,跟咱哥儿们换换,我出去逛逛花花世界,他回来 过过我这心里踏踏实实,但却没劲透了的日子。 哎,出国的事真是象围城,没出去的,玩了命想出去,出去了的又恋着要回来。 就像自由这东西,有了,看不见,摸不着,也觉不出多了什么;可没有的时候,确 确实实知道少了什么。 在纽约的老同学,来信轻描淡写地说,周末了,一个人怪寂寞的,开车到大西洋 城去赌钱;有时也转转大都会博物馆,去拜会拜会罗丹的“思想者”;偶尔异想天 开就开上车到加拿大蒙特利尔看看法国妞儿的腰身。玩累了,想想星期一得按时上 班,就恨透了资本主义的残酷。 哥儿们也想去大西洋赌城显显咱们情场上失意,赌场上得意的身手。得了,大西 洋赌城着实远了点儿,飘洋过海的,我还是上小刚他们家厨房跟哥几个搓麻将吧。 我这人也不是全然没有艺术造诣,也惦记着能有一天面对面地跟“思想者”沟通沟 通。看看自己蹲在墙跟弓背托腮,整天筹思着怎么出国的熊样,我都快成了“思想 者”了。 我也没敢想去看什么法国妞,深圳怎么样,那是咱祖国领土的一部分,还不象台 湾和香港,有待统一和收回。哥儿们只想上深圳去逛逛我们社会主义大国中的资本 主义小角落,愣是办了一个半月的手续。要是赶上谁旅行结婚,连蜜月都熬过去了 。 我看中国现在纯粹是有专制无政府,有主义无信仰时期。党、政、军在老百姓心 目中还没有一块豆腐来得实在。国家力量不再创造经济奇迹,党的力量也不再创造 精神奇迹。中国向何处去?不再是有志青年的疾呼,而是一个不需要回答,也懒得有 人去问的问题了。咳,普渡众生有菩萨,解放全人类有共产党,哪就轮到我操心了 。细想想中国未来的几十年实在令人费解。老百姓傻呵呵地混,但都隐隐觉得不定 什么时候就要大祸临头。 咱这样的平头百姓,谈政治权作佐餐,谈也谈不到点子上,也够不上煽动分子。 中国人没有娱乐,喜欢谈政治附庸风雅,如果连政治都懒得谈了,只好到药房门口 去排队买“男宝”了。其实不在于出国不出国,而在于国内实在没劲。不让上街游 行,咱可以理解,三个人在屋里聊天,街道老太太也得探头进来看看。《神探亨特 》不让演就不看算了,免得小孩子跟亨特学坏了,可全总文工团非得忙活半年排出 个大型话剧《把一切献给党》。这年头常听大伙嘴上说:一不偷,二不抢,三不是 共产党。还有什么肯献给党呢?可不,场场台上都比台下人多。 现在公有制玩不转了,私有制恶性膨胀,可干的事越来越多。以前用权力可以挣 钱,用政策可以挣钱;现在用关系可以挣钱,用钱也可以挣钱。就来个混水摸鱼, 先把自己的经济基础打好,等着有朝一日中国被资本主义颠覆的时候,也有点在险 恶环境中竞争的能力。于是乎竟忙得脚后跟朝前,做爱都来不及脱鞋。 心里头不顺,干什么都拧着,说话全是呛碴的。人家说赚钱,我非说骗钱;人家 说大款,我非说找死;人家抽外烟,我就改抽烟斗;人家说倒腾服装赚钱,我跳着 脚喊好,心里话儿:你就干吧,不把媳妇赔给银行才怪呢。 现在可好,连老天爷都变得别别扭扭的,说冬天不象冬天,暖得人心里发慌,总 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异兆,走在街上直想踹信筒两脚。伊拉克打仗烧了半年的油田, 估计对全球气温升高有点贡献。 哎!不管干什么,就是没劲,老有一种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感觉。有时候想干脆闭 着眼睛等吧,也许圣经上说的最后的审判要在中国先搞个试点,弄得些没有定性的 子民们没头苍蝇似地乱撞。 还是得起来,可是起来更没劲,不知每天奔什么,也不知为什么人奔。透过羽绒 服,只见每个人心口上都印着:别理我,烦着呢! 你说有劲没劲? 某 某